609：他死了

    離我越來越近，我雙手不由自主的緊握，我突然很害怕，害怕到好想身邊有一個依靠，我雙手慌亂的尋找，想尋找一個可以給我力量支點。

    說不出的迷茫占據腦海，邵東上前一步緊緊握住我的手……

    「檢查結果出來了嗎？」花寂走上前，直視著擔架上被燒黑的人，看完又跟法醫對視。

    法醫點了點頭，「確定了，死者歐陽風。」

    「我現在把屍體送去殯儀館，等會還有領導要來檢查。」

    死者，歐陽風……

    已經確定了嗎。

    我哭著喊著要來飛機失事的現場，可真當我離歐陽風不足一米的距離，我想用盡全身最大的力氣往前行走，可是我忽然發現我根本做不到……

    雙腳像被冰封在原地，我把這一生的懦弱都用在這一分鐘裡。

    「你不是要看事情的真相？不是誰說的話你也不信！」花寂扯著我的衣衫，把我往前推著，可我就像被冰封住的石塊，傻傻愣住，無論花寂怎麼用力，我依舊紋絲不動。

    直到法醫抬著白色的擔架，走近我身前，黑色灼燒的人體已經面目全非，殘破不堪，一個白色的紙鶴，安然的放在他胸前，還有半盒歐陽風經常抽的薄荷香菸，那個純金紋龍的打火機，和一支漆黑色的鋼筆……

    全部被法醫裝進透明袋中。

    我從來沒有見過歐陽風的身份證，證件上的他，好像六年前青澀的模樣，長相卻無半分差別，細碎的發輕擋住眉梢，精明凌厲的眼，輕薄的唇，和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曾經讓我深深沉迷淪陷的那個人……

    死了。

    我從今往後無論多麼想念，我都不會在聽見他的聲音，看見他的臉，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溫度。

    我的夢，從這一刻支離破碎！

    「歐陽風！你騙我！你說過只要我等你，你就會回來的！你騙我……」

    「你怎麼能對我言而無信……」因為情緒過於激動，我嘶喊出聲後就再也沒有力氣，我的世界長江翻騰，我實在不忍看見面目全非的歐陽風，身體黝黑燒焦。

    嗆鼻的味道輕輕一聞就苦烈的想吐，我俯身，想把全身的垃圾都吐出來，蜷縮在地上吐了很久，久到再無東西可吐，只有煙燻的味道，瀰漫心頭……

    眼前模糊的一切，唯有那張身份證明無限放大在我眼前，好像鑲了金邊一樣刺傷我的眼睛。

    我高燒整整持續了兩天兩夜，四十度的高燒不退，醫生護士用盡所有方法，打了三針退燒藥可症狀都不見消退，我炎症很嚴重，躺在枕頭上只要一睜開眼睛都天旋地轉，吃什麼吐什麼，只有吐完才覺得身體好受一點。

    我幾乎天天以淚洗面，最後眼淚都快要流幹了，在哭好像都是血……

    那天以後的事情在無人提起，我只記得是我暈倒了，怎麼被送回來一點記憶也沒有。

    我腦海儲存的痛苦記憶實在太多，可縱然如此，我隨便翻出一個都可以接受，唯獨那天晚上看到渾身燒焦的屍體，我再無勇氣去回想第二遍，漸漸的選擇遺忘。

    我也想就這樣高燒滾燙不退，就這樣一直燒下去讓我脫離痛苦。

    可當護士抱來我的孩子，他那麼幼小的躺在我身邊，小小的手指，粉嫩的唇，當他咿咿呀呀的哭喊，我整個人心緒都被他的哭聲拉扯，我甚至不敢動孩子，他太嬌弱，我真怕一不小心傷到了他……

    護士讓我見到孩子，讓我整個人都燃起希望，她對我提醒，「你的病要快點好起來，孩子還是吃母乳的好。」

    看著我的孩子，粉嫩粉嫩，睡的香甜，小嘴還在蠕動，像在夢裡見到什麼美好的事情，我的眼睛根本移不開他，幾乎百看不厭。

    「是女孩。」護士輕輕動著孩子的手，向我說，「剛生下來六斤，長的很快。」

    女孩，是女孩……

    女孩像父親……

    她的眉眼還太小，什麼都看不出來，可仔細一個遺影和輪廓，我真期盼她會越來越像歐陽風，這樣我也好能時時刻刻在她身上看到歐陽風的影子。

    到最後，我並不是一無所有，我還有她……

    孩子在保溫箱呆了整整十八天，當我第一次掀開衣服餵奶，那種初為人母的喜悅，一點點放大縈繞在我心頭。

    我想女人最有成就感的事莫過如此……

    我摸著我的孩子，一種強大的責任賦予我身，每當她吃飽奶，唇角都會揚起輕輕滿足的微笑，我也會跟著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