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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00:49 作者: 曬豆醬
    「下課了?」喬佚問,側面的條狀紗布明顯剛換。

    「嗯。」沈欲警惕地盯著那個外國人,比小喬還高,目測超自己兩個量級,「你跟我過來。」

    「你聽我說。」喬佚指指旁邊,「教練,維克多,俄國人,認識一下。」

    「你好。」那人朝沈欲打招呼,「叫我老維吧。以後我負責你和龍拳所有拳手的比賽,兼任配拳師。聽說你還有3場要打?」

    沈欲點了點頭,但沒想到身體的第一反應是抗拒。他的所有拳法,包括略懂皮毛的中國武術、巴西柔術、韓國跆拳道、法國拳法……都是一個打拳的大哥教的,雜,但不一定對。放在正規教練眼裡,自己這叫地下拳,叫不入流。

    一直說張曉打拳很邪,其實真正邪的是自己。

    「別緊張,我是伊戈的老朋友。」老維是典型俄羅斯男人的外貌,中文倒是不錯,「你和他也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沈欲又點頭,始終沒能放下戒心。

    「你準備幾天,下周開始我正式接手你。」老維說,轉向喬佚,「Онмненетакверит.

    (他不是很信任我。)」

    「Ясно.(我知道。)」喬佚回答,看著沈欲飽經風霜的拳頭。

    「Нусейчас можешьмнесказатьчтокакиеотношениемеждувами?(現在能告訴我,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了?)」老維問。

    喬佚看著沈欲,嘴角不明顯地挑了挑。「Сейчас онмойпарень, номы ужерасставалисьдвараза.(甩過我兩次的現男友。)」

    沈欲不經意地聽,抿住了嘴。

    教練的事敲定,不光沈欲,每個拳手都很新鮮。送走了老維,喬佚的臉色明顯垮下來:「你跟我過來。」

    你臉色垮什麼?該垮的人是自己吧?沈欲心想,但還是跟著喬佚走了。一路上3F,直到走到自己休息室門口才發現情境錯了。

    不是,該生氣的人是自己,該質問的人是自己,該帶著男朋友回休息室的人是自己好不好?怎麼就讓喬佚反客為主?

    太沒面子了。然後他的右手被喬佚拎起來,選出食指,摁在指紋鎖上。滴滴滴門開,沈欲聽見自己面子徹底掉地上的動靜。

    「在你問我之前,我先問你。」喬佚關上門,「這些年你想不想我?」

    沈欲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成熟點。」

    「你扒我衣服,拆我領帶,摁著我親的時候,成熟麼?」喬佚問。

    沈欲掃視室內。以前不覺得這屋大,今天發現非常空,顯得他和喬佚站在門口很突兀。

    連個藏的地方都沒有。「這件事以後再說。」沈欲擦擦汗,「你實話跟我說,為什麼在俄羅斯長大?」

    喬佚看他一眼,再開口的時候,表情很像他們剛認識那樣。敵視,警覺,不信任。好像只要仔細聽,就能聽見他心裡下大雪。

    「洛迭告訴你的?」他問。

    「洛迭是誰?」沈欲也問。

    「洛迭.瓦西里耶維奇.伊里奇,阿洛的全名。」喬佚坐在桌面上,「蘇格蘭人留在俄羅斯的後代,爸媽不要他,俄國也不太歡迎他。」

    沈欲靜靜坐下。

    「我,卡加伊戈爾維.安娜斯塔西亞,中國人留在俄羅斯的後代。」喬佚的眼神飄過沈欲的臉,「中國不要,俄國那邊,我也不知道要不要。」

    「為什麼?」沈欲又站了起來。

    「俄國人的名字和中國不一樣,可以看出一個人的一生。」喬佚低下了頭,拿出打火機飛快地轉,「中國有百家姓。俄國人的姓,一般都是父親的名字,一連串下來。卡加,是我真正的名字。」

    「我知道。」沈欲輕輕說,「你說只有你媽媽這麼叫你,可……」

    「我騙你。」喬佚猛地打了一把火,「沒人這麼叫過我。」

    沈欲摸向小腹,肚子疼的感覺又來了。他知道這是自己緊張,中考和高考進考場時都出現過,想拉肚子。

    喬佚左手打火,右手幾乎在摸火苗的外焰。「卡加,是葉卡捷琳娜的簡稱,是女孩兒的名字。我父親的俄文名叫伊戈爾,安娜斯塔西亞是我媽媽。她也是混血,是一半中國人。」

    「為什麼?」沈欲摸著肚子靠近,自己變成皮手套,被火燒了又燒。

    「他們認識那年,我爸爸42歲,我媽媽18歲。她生我那年,20歲。」喬佚說,小心地看了沈欲一眼,看他什麼反應,「我是私生子。」

    沈欲的肚子突然不疼了,周身萬物消失了一樣。

    「我爸爸在俄國做了幾年收藏,在那邊成了一個家。我剛出生他就回國了,我媽媽以為他不回去,把我扔在福利院街口。我沒有父姓。」喬佚展了一下肩,鼻樑聳著皺緊,「也沒有人叫我卡加,因為俄國人都知道這是女孩兒的名字。他們只會叫我伊戈。5、6歲的時候,突然有人帶我去抽血,其實是我爸在找我。他來見過我一次,說會接我回中國,就這麼簡單,我講完了。」

    講完了?沈欲不信。阿洛說,喬佚每年都在興凱湖往中國看,等著大風吹冰排。他知道自己有親人在那邊,還說遲早會回去的。可為什麼一個人在東北流浪那麼久?還差點誤入歧途走了歪路?

    「咱們認識那年,你為什麼不回家?」沈欲問。

    喬佚陷入了沉思。「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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