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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00:49 作者: 曬豆醬
沈正悟幫著把菜端出去,一勺勺喝著湯。可能因為媽媽是俄羅斯人,爸爸會做很多俄國菜,超級好吃。
「今天龍蝦仔沒買到,下次爸爸再做。」沈欲給兒子剝大蝦,拿著蝦頭嘬了嘬,「你長身體呢,多吃點。」
「謝謝爸爸,我一定長高高的。」沈正悟把筷子攥得死死的,另一隻手在桌下捏著拳頭。唉,爸爸一個人可怎麼辦啊,必須儘快行動,給爸爸找個女朋友,給自己找個新媽媽。就小美老師吧!
吃完飯,沈欲照例練拳,悟空有樣學樣,光著小膀子在陽台呼呼空擊。沈欲心不在焉地跳繩,或許自己不該讓兒子學這個。
俄羅斯人有他們特有的審美,欣賞大氣凜冽,悟空也是。他對美的一切好奇,能調出幾十種油畫顏色,對顏色高度敏感。可沈欲不懂藝術,也看不出顏色的差別,唯一能教給兒子只有這點。
曾經也有一個男孩,對顏色高度敏感。
他給自己看一幅畫,說是外國畫家莫奈的作品,畫的碼頭。還說莫奈一支畫筆只蘸一個顏色,用過就折斷。所以畫裡的高級灰最純淨,即便在當代也很少有人能調出藍紫色的凝稠感。
男孩還說,畫裡用了許多高級灰,特別是那個太陽。沈欲假裝應和,其實很想問,你是不是在騙我?
因為畫裡根本沒有太陽,自己是全色盲但不瞎,畫布里只有灰。跳繩的速度逐漸緩慢,沈欲心裡越來越亂,慢慢走回臥室,對著Zippo發呆。
表被人搶了,這是自己唯一的念想。小喬生氣沒錯,自己對不起他。想著,沈欲快速摸出手機,撥通一個從不敢打的號碼。動作之快連他自己都意外,因為只有一剎那的勇氣,耽誤了,他就不敢了。
電話撥通,沈欲如坐針氈,好幾次想要掛斷。那年,快要成年的小喬弓著尚未強壯的腰,後背頂出一條脊椎骨的凸痕,渾身髒髒的都是土,臉上還有剛打過架的血跡,像一條打架打輸了回家生氣的小瘋狗。
染金髮,中文說得亂七八糟,會轉打火機嚇唬自己,吐著煙圈,漠然地唱俄文歌玩浪漫。低沉的捲舌音把別人撩得渾身發燙。再聯想今天,沈欲承認小喬確實長大了,是成熟的男人了。
電話一直沒有人接,他給自己倒一杯水,在抽屜里找他的藥。
瀰漫性脈絡視網膜炎,因精神過度興奮緊張、體力過勞引起的。好在這個病比較常見,治癒性極高,只是康復後要避免過度興奮和刺激。
就在他喝第二口水的時候,這通電話被接起來了。
「餵?」那邊的人問。
「咳……咳咳。」沈欲差點被白開水噎死,努力辨認這個餵字是不是小喬說的。
那邊靜了一會兒。「餵?嗨?Hello,anybody here?」
不是小喬。沈欲定了定神:「您好,請問……是……是喬佚的電話麼?」
「哦,伊戈啊,是啊,你找他?」聲音明顯挑起一點笑意,輕飄飄的笑聲壓不住句尾最後一個字。
瞬間讓沈欲想起一張臉。模特身材,奶白色的皮膚,歐化的輪廓,顏色很暗的頭髮,差點被自己一個過肩摔收拾成半身不遂。
阿洛在休息區,耳邊是噪音般的暖胎聲。「你怎麼會打這個電話?」
這個電話?這個電話不就是小喬的手機號麼?沈欲沙啞的聲音頓時更啞了:「我……我就試試。」
「哦,就試試。」阿洛笑著往嘴裡塞酒糖。試什麼啊,喬佚有兩部手機,這一部幾乎沒用過,偶爾響一次不是賣房的就是小額貸,可每天按時充電,從不關機。自打他被喬佚弄回中國,3年裡從沒見這部手機打出過一個電話。
「你是不是找伊戈啊?」阿洛問,可電話里又不出聲了。摩托賽車跑圈的干擾聲很大,一輛藍色的車影正在壓彎,還是最危險的磨膝電花,劃出一道長長的火星,聲音引起地面振鳴。
阿洛乾脆進了洗手間。「你不說話,我怎麼幫你叫他啊?」
「不用叫他。」沈欲在捂眼睛,掌心傳達的震顫仿佛一場小型地震,「我和你說也行。」
「和我說?」
「對。」沈欲恢復了平靜,「你幫我傳達,我選他當贊助商,再打1年。」
阿洛像聽了個笑話。「這個……我做不了主。再說你當年一聲不吭地跑了,現在讓伊戈砸錢,萬一你又騙他呢?」
「我不讓他當冤大頭。」沈欲對挑釁者毫不客氣,「我能賺,加倍補償他。」
「冤大頭?什麼意思啊?」阿洛沒聽過這個詞。
「沒什麼意思,你替我轉告他。」沈欲說,說完快速掛斷電話。慌了,自己竟然敢給小喬打電話,沈欲你膽子好大。
阿洛舉著手機喂喂幾聲,沒有了回應。說掛就掛,美人果然還保留著當年甩人的風範。這哪是美人啊,這簡直就是個爹。
不過挺適合伊戈的,這倆人,都愛當爹。看他倆以後誰叫誰爸爸。
他回到休息室,喬佚拎著碳纖維頭盔剛進來,一身電光藍往沙發上躺。右護膝幾乎磨平。
「你最近壓彎不太正常。」阿洛看著護膝。他不懂賽車,只知道喬佚的身高並不適合玩兒這個,只拿了車本並沒有簽隊,算個野騎,偶爾和別人飆個速度。
他的騎法也簽不了什麼隊,高速過彎,內彎超車,進維修區不看後不減速,妥妥的公路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