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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5:00:49 作者: 曬豆醬
只咬煙的最根部,白細的煙身無助垂向地面,從不與地面平行,像沈欲不輕易與人對視的視線。
「打火機呢?」他朝主管要。先抽一口嘗嘗味道,好煙,這個牌子記住,下次多順一根。
真糟心,不知道典當行每個月搞防爆演練是為什麼。大概就是……白給的。沈欲掏出紙巾擦拭掌心,多汗體質,特別是手,別人的掌心總是乾燥,他這裡總是濕的。
可這雙手幫他打出了許多錢,指根很長,指肚柔軟,但拳面上傷痕累累。當大拇指用力時,虎口外側又多了一個類似三角形的凹陷,張權告訴他,這叫鼻煙壺坑。
沈欲的鼻煙壺坑很明顯,但不敢和別人牽手,以前考試都要把紙巾攥在手裡,避免答題卡被汗水弄髒。指紋解鎖經常識別失效,辦理二代身份證的時候,錄入指紋卡住好久。
越緊張,越出汗,越摁不出來。有時摸摸自己的手心,沈欲並不深刻的思想會堅信自己的本體其實是一塊小粘糕,還是大白米的膩糊蒸出來的。
主管還在訓話,他剛好將一支煙抽完,嗓子被打壞了,聲帶神經斷裂,哪怕使出全身力氣也只有正常人一半的音量。如果離得過近,還能聽到他嗓子裡走風一樣的哨音。
安保逐一起立,隔著護具仍舊喊疼。「小馬師傅……您下手太重,剛才那個過肩摔差點死了。」
過肩摔就能摔死?果然白給,我可真行。沈欲噙著笑,領口敞出一截淺淺的胸肌腱劃。不愛講話除非必須開口,費力還難聽,也怕別人好奇問他嗓子怎麼了。
別問,問就是啞了。為什麼追著你打?因為想要急支糖漿。
「哎呦,我的腿,小馬師傅您憑什麼只踢我一個啊?」
只踢你一個了?沈欲快速復盤方才的演練,把因為你扒拉我這個理由吞回去。他看向女櫃員。「我要現金你就給我現金,臨時改台詞我記不住。」
「誰改了?」主管按下一串密碼,防爆門升起來,「辛苦馬師傅,每個月給我們真人演習的機會。你們幾個到底行不行?不行我換公司了!」
安保們紛紛喊冤。「您換一個人演習真不是這效果,普通劫匪能有這種本事嗎?電擊棍碰不著他啊。」
「普通劫匪也不來典當行!」主管怒吼,瞬間又笑容討好,「那個……馬師傅,您看,您再給我們提提意見,下個月還得麻煩您。」
下個月?沈欲被窗口湧入的大量強光刺得睜不開眼。真不麻煩,打人我是專業的。
「沒意見。」他躲著那幾束光,光線卻不肯饒了他,奮不顧身地穿透窄長的指縫射入眼中,「我扛不住催淚.彈。」
「您這話是開玩笑了吧?」主管抽出10張現金,「您直說,防您這種水準的劫匪需要幾個人?」
10張現金1000塊,沈欲一絲不苟地確認真偽。「一個就夠,是他們動作太慢。我先走一步,還有正事。」
「好,您慢走。」主管送他出門,回屋面對一群戰五渣,「聽見沒有,嫌你們動作太慢!」
「真不是。」安保苦笑著,「他出招太快,肘如風腿如刀,下巴那拳我都不知道怎麼挨上的。您防得住?」
「人家是專業拳擊教練,當然快准狠。但他再牛逼也只是一個教練,最多順我幾根好煙,怎麼,還能把我打火機也順走了?」主管拿出煙,右手在兜里摸索,最後原地轉了一圈,「老子的打火機呢?」
哧地一聲,打火的聲音清脆,沈欲跳下台階,落地時身手輕盈。8月初穿短袖,他從胸包摸出一串蜜蠟佛珠,鄭重地套在左手腕。可這串佛珠太松,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他的腕圍。
走到牛雜粉絲的門口,煙沒抽完。沈欲最後猛吸一口,將燃燒的菸頭摁在皮帶上打轉,擰滅了菸絲再裝進包里。
店裡,一個挺拔的小伙子站起來。「小馬哥。」
「餓不餓?」沈欲向老闆點了兩份大碗牛雜,重辣。
面前坐著的小伙子叫老雷,真名不知道。十幾歲就幹這一行的內蒙古男孩。他叫老雷,不是年齡大而是打拳資歷深,比沈欲還小几歲。
老雷心事重重,濃眉大眼滿是擔憂。牛雜上桌,小馬哥說趁熱吃,他大口吞咽,嚼著嚼著鼻樑骨不爭氣地酸上來。
「哥。」老雷發狠地攥住竹筷,「你別管我了。」
「別叫我哥啊,叫小馬哥。」沈欲頭也不抬地問:「夠吃麼?」
「別管我了。」老雷還是少年音,才二十出頭,「老闆輸錢了拳場易主,新老闆指不定是人是鬼呢。張權只是小股東,說話沒分量。你別像我似的,腿不行了被一腳踹出來。」
沈欲放下碗,打著創口貼的無名指濺上一滴紅色的辣椒油,他舔了舔手,從胸包往外掏,一沓,一沓,一沓……全部放進老雷的行李包里。
「20萬,回去養傷。這個是路費。」沒焐熱的1000塊沈欲拿出來,給了對面。
「我不要。」老雷咬著牙,堅決不掉眼淚。
「腿養好了找個正經工作,把挨打的日子忘了。」沈欲的音域特別低,「你哭什麼?」
老雷猛一低頭,淚水決堤而出。「我不想走。我,骨頭,seven,還有好多人,我們都是你奶大的。」
沈欲笑著愣了,要不是牛雜漲價,這口湯他絕對要噴出去。「會不會說話?」
「本來就是你奶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