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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9:33 作者: 稚楚
    團綜的攝像還對著裴聽頌拍攝,裴聽頌化妝化得無聊,開始和攝像小哥聊起來,「石頭剪刀布輸了講故事,怎麼樣?」

    攝像小哥平行地搖了搖攝像機,表示拒絕。

    「你怕輸,我知道了。」裴聽頌故作冷酷臉下了結論,妝也差不多化好。他一對上鏡子,就看見方覺夏朝他走了過來,他換了件寬鬆的黑色襯衣,把皮膚的冷白色調襯得更明顯。

    他好像在找化妝助理借東西,最後拿了個很小的瓶子擠了點什麼在手上。

    「差不多了,就是這個疤麻煩了。」Andy正說著,方覺夏忽然說,「我想試一下。」

    「試什麼?」裴聽頌剛問出口,方覺夏就已經自作主張彎腰湊到他跟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間縮短到不到五公分,空氣好像被狠狠壓縮了一下。呼吸間,那種雪糕拆開後散發出陣陣冷氣的香水味再次湧現。他滿眼都是方覺夏眼角的紅色胎記,好像冰天雪地里唯一一抹紅。

    怔忡是短暫的,方覺夏的動作也是短暫的,短到他的意識來不及加工這份感覺。他的指尖已經離開了裴聽頌的皮膚。

    認真端詳了幾秒,方覺夏直起身子,又看了看。

    「這樣呢?」結束藝術發揮的他抬頭去看Andy。

    Andy扶著裴聽頌的下頜看向鏡子。裴聽頌這時候才發現,他眼角結的痂被一片粉色花瓣掩蓋。

    方覺夏的聲音沒太多感情,只是陳述自己的觀點,「正好是春天概念,花應該不會違和。」

    Andy左看右看,很是驚喜,連說了幾個perfect,用可卸膠固定好花瓣,「而且貼了這個,和覺夏臉上的胎記也有了呼應了。」

    這一點方覺夏倒是沒有想到。所以他怔了一下,低頭的時候眼神不小心對上裴聽頌。

    裴聽頌抬眼,手指摸了摸遮住疤痕的花瓣,「你故意的吧。」

    「沒有。」方覺夏反駁的速度很快。這和他以往的反應力大相逕庭。

    裴聽頌的眼懶懶掃在他素淨的面孔上,最後停留在他泛紅的脖頸,他沒有作聲,看向鏡子裡的自己。有了眼角的花瓣,的確和方覺夏有了某種共同點。

    「聽頌的妝面比較鹽系,追求的是那種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做但其實小心思很多的感覺。」Andy開始給方覺夏做造型,「覺夏的妝就要特別一點了。」

    裴聽頌端起咖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難得得閒正大光明盯著方覺夏看。

    Andy沒有給方覺夏上底妝,「你膚質真的太好了,上底妝反而把紋理感磨沒了。」

    鏡子裡映著方覺夏無表情的臉。

    趁著做髮型的時間,裴聽頌肆無忌憚地從鏡子裡觀察方覺夏。他發現其實他五官拆開來看都有著很重的偶像感,漂亮,精緻,沒有生活的負重感。可眉骨和鼻樑生得特別,縱橫連接起來,在那張窄小的臉上呈現出一個纖細而挺拔的T字形,介於男性的粗獷凸出和女性的柔和平緩之間,如同平坦雪原中拔地而起的一棵孤松。

    這種伶仃挺立的骨相支起他孤冷的倔強感。

    裴聽頌想,這眉骨與鼻樑假如配上一雙甜感的明媚大眼,或許還能中和。可偏偏他生了雙漂亮的冷眼,重瞼窄而薄,瞳色淡薄,眼角不揚也不落。都說眉目傳情,可方覺夏的眼神似乎隔著層透明冰壁,傳不了情,只有凝固的理智和疏離。一切組合在這張蒼白的皮相上,像朵堅韌又脆弱的白色花朵。

    那柄等著被折斷的枯枝,好像頑強地用最後的生命力開出了一朵花,淒艷的白。

    方覺夏的眼妝並不複雜,Andy甚至沒有夾翹睫毛,而是直接拿出一隻白色睫毛膏,細細刷在他纖長的睫毛上。顏色一點點沾染上去,好像雪花落在眼睫,冬天的感覺立刻出現。

    方覺夏抬眼的瞬間,裴聽頌不得不承認他的確被純白的美感所觸動。原本他身上的冷就無所遁形,現在寒意更加濃郁。

    連一旁的造型助理語帶驚異,「好仙啊,又仙又冷。」

    Andy在方覺夏的下眼瞼掃了些許腮紅,一直延伸到他的紅色胎記,又沿著他下眼瞼內側勾了條不易察覺的白色眼線,在他眼角下緣點上水滴形狀的銀閃液體眼影,一直淌下去,像條凝固的淚痕。

    有種哭過的感覺。裴聽頌心想。

    可方覺夏大概是不會哭的,他想像不到這樣一個沒有情緒的人哭起來是什麼樣子。

    從出道到現在整整兩年,他幾乎回憶不起來任何方覺夏情緒外露的時刻。儘管他們的關係只能算作是營業的隊友,可他們相處的時間不比任何人少。

    搜尋之下,他竟然還真的想起了什麼。

    一年前團體商演,化妝前他出去透氣,不小心在走廊遇到方覺夏。他就站在自動販賣機一側通電話,好像不太願意讓人看到所以故意躲起來。裴聽頌隱約聽到他叫了媽媽,言語間提到外公看病之類的話題。

    本來他也沒興趣聽,只是糾結這樣子自己還要不要買喝的。可對方正好轉身,兩人視線尷尬相撞。

    那時候方覺夏的神色錯愕,眼角泛紅,眼神里的冰化開,蓄了水光。他握住手機低頭匆匆離開,像陣擦肩而過的冷風。

    也是那一次,凡事都追求邏輯自洽的裴聽頌給方覺夏的潛規則傳聞也找到了原因,家庭不易,沒有背景,只能走這種捷徑。一開始他也篤定這個邏輯是完備的,可現在他卻越來越懷疑,甚至想直接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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