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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6:13 作者: 不是知更
沈渝修望了他一會兒,點頭道,「周末我給你辦出院手續,到時候陪你過去。」
裴序垂下眼,發出一個表示肯定的單音,又鬆開手往那隻靠枕里陷得更深一點,像是因為失血和費神而略感睏倦。沈渝修調暗燈光,沒和他交談幾句,助理又有電話打來,便不得不離開病房接聽。
聽完公事,沈渝修走在醫院的長廊里,忽然想起一個幫他處理過遷墓事宜的朋友。
他稍加思考,去電簡單說明情況,請人幫忙安排耿征明的事,依照裴序希望的,讓這位警官與他的妻子女兒葬在一起。
不巧這位朋友是經邱揚介紹認識的。第二天,邱揚專程打電話來,拐彎抹角地問候了一頓。沈渝修聽到最後,才明白他誤會了什麼,直白道,「墓地跟我爸沒關係,他在醫院好好的,情況還算穩定。」
「哦,那就好。」邱揚關心完畢,想到沈渝修的搬家計劃大概又要無限期延後,便隨口問,「那你接下來是打算繼續留在那邊,打理家裡的公司?」
這個問題,蔣堯和一干朋友也問過,沈渝修給出的答案和此刻是一致的,「暫時而已。等我媽好一些,讓她和我爸的幾個秘書商量吧。」
邱揚果然和那些朋友一樣覺得意外,「你不想接手嗎?」
沈渝修笑了笑,不再正面作答,「我搬家的一些東西寄過去了,得你替我簽收啊。」
「還是想搬到這兒來?」邱揚很識趣,沒有追根究底,明白好友的意思後,爽快一笑,「行,寄到公司吧。」
「嗯。這陣子……謝謝你,老邱。」沈渝修真心實意地說。
「有什麼好謝的。」邱揚調侃道,「你都放著大老闆不當,來跟我一起跑生意了,怎麼算也是我謝你吧。欸對,那你現在跟那個裴……」
他把尾音吞下去,擔心會讓沈渝修不快。然而,沈渝修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起來暖洋洋的,「打包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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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之後的日子似乎過得飛快,周末下午,沈渝修結束了一場重要的執行會議,開車去接裴序出院,帶他去了那座近海公墓。
寒冷退卻,天氣慢慢有了早春的味道。兩人站在墓碑前,身後的日光在平整的水泥地面上投下錯落有致的影。他們放下一捧開得很美的白色雛菊,而後,靜靜在穿梭於山間和海上的風中站了片刻。
沈渝修一度以為裴序會有些話想對耿征明說,但他始終未曾開口,只是深深地看著那張嵌在墓碑里的黑白照片。
這次掃墓的時間不長不短,臨近五點,公墓快要關門。離開前,裴序抬起手,像拍一個老人佝僂的背一樣,溫和地撫摸了一下那塊墓碑。
沈渝修覺得這就是裴序一種近似承諾的回應了,簡單,堅牢,沉默不語。
走下台階的途中,一片悄然飄來的烏雲擋住少許夕陽餘暉。他們在漏出的半束光里並肩而行,重新坐回車內。暮色掩映下,蒼翠山巒徐徐過渡為一種渾濁的墨綠色,仿佛能與緊密相連的灰藍海洋融為一體。
沈渝修發動車子,開出一小段距離。駛過那塊熟悉的半山觀景台時,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裴序似乎也在看著那裡,隔了兩秒,側過臉問他,「想看日出嗎?」
沈渝修將車開得更慢了一些,眼尾上揚,笑了笑,「快下雨了,明天不一定是晴天。」
他這樣說,開到山腳下的時候,卻又停住了。這座山不遠有家度假酒店,沈渝修不想拖著一個傷沒好全的病人來回折騰,便開了一間房,和裴序住了一晚。
這一晚睡得很好。或許是因為心裡記掛著日出,快到點時,沈渝修自然醒了過來。他睜眼一看,房間內的地燈亮著,通往露台的落地窗半開,紗簾正隨風揚起一角。
他走過去,發現不知什麼時侯起床的裴序正靠在露台的玻璃護欄邊緣,隨意把玩一隻打火機。
裴序不再抽菸了,擺弄那個小玩意兒,純粹是過一過乾癮。一小簇火苗伴著咔噠聲亮起熄滅,晃動的微光短暫照亮他下半張臉,沈渝修看了一會兒,敲敲身側那扇落地窗的玻璃,勾手示意他過來。
他弄出動靜,裴序才回過神似的。凌晨的夜仍然很暗,看不清人的表情和動作,但他並不遲疑,從暗處走回沈渝修身邊,把手遞給他,極輕地落下一個吻,又問他要不要上山去看。
沈渝修想了想,認為還是有那個必要。他們就一起下樓,重新開車,回到那片位於山腰的空地。
等待夜幕退場的間隙里,沈渝修粗略地回想了一遍上一次的日出,感覺似是一個夢境,又像一片海浪上的泡沫,起落浮沉,不太有實感。
但那時他對他的天空許過願望,如今已然實現,其中種種波折,好像只是一艘船停泊前險險躲過的暗礁。
沈渝修和裴序十指緊扣,隔著一枚並不昂貴的、獨一無二的戒指。遠處天際有橙紅色的光芒微弱閃爍,他久久凝視著,迎著逐漸強烈的陽光,像上次一樣湊過去親吻身畔的人,低聲道,「我現在想去B市。」
「帶你去。」
裴序半低下頭,顯然對那句「表現不好就換人」記得很清晰,拇指按著他的下唇,低聲道,「這次還有試用期?」
沈渝修與眼前人對視著,忽然抓住裴序扣在他腰側的手,在明亮的天光中,拉著人往那輛車走,要和他一起駛往他們在現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