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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6:13 作者: 不是知更
沈渝修駐足小半分鐘,仰頭看了一眼沈耀輝那間病房的窗戶。
世事無常,他不清楚沈耀輝所追求的是什麼,但能料到,那確實已經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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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耀輝癱瘓的消息果然沒兩天就散開了。所有的事全數落回沈渝修肩上,他疲於奔命,由蔣堯牽線,見了一些長輩朋友,大致保持公司的正常運轉。
這一周內有人試著聯繫裴序,都未得到消息。沈渝修起初還有幾分抗拒,事情發生得多而密集,他和裴序的感情被複雜交纏的亂麻裹挾著向前,反而成了其中最能夠容後再議的部分。
然而,最後他給裴序打了幾次電話,也沒有接通。
等了一天,沈渝修做什麼都是心不在焉,晚上還沒得到回應,便心神不寧地駕車直奔那棟去過幾次的筒子樓。
冬季夜晚來得更早,不到七點,筒子樓內外紛紛亮起了燈,飄出一股飯菜香氣。天氣寒冷,又是晚餐時間,沒幾個人在外閒逛。沈渝修將車停到巷口,緩步走到樓下,裹緊灰色的羊絨大衣,皺眉望著裴序家的那扇窗戶。
玻璃窗內閃過一個人影,燈光很快也滅了,三樓傳來兩下不大的鎖門動靜。
沈渝修索性等了等,果然有人緩緩從那個昏暗的門洞裡走了出來。低垂著頭,手裡抱著兩袋東西,不住抹眼淚。
是裴荔。
沈渝修見她這副模樣,略感意外,想要叫住她,餘光看見她手臂戴著的一塊黑紗,懸在心尖十幾個小時的刀頓時劈頭蓋臉地扎進那塊軟/肉,令他開口都分外艱難,「裴荔。」
裴荔抬起頭,看沈渝修臉色蒼白地站在近處,擦擦眼淚道,「沈哥。」
沈渝修滿腦子都是她別在臂上那塊黑紗,指指道,「你這是怎麼回事?你哥人呢?」
「我哥在醫院。」裴荔順著他的動作側頭看了看那塊紗,忍不住又是鼻子一酸,哽咽道,「耿叔過世了。」
沈渝修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開車帶裴荔去醫院。
裴荔緩過神,在路上斷斷續續和他說了一些這幾天發生的事。
數日前,耿征明的老同事打電話告訴她,耿征明因公殉職,在外地去世。當天裴序也來了電話,要她跟著警局的人一起料理後事,而後就持續失聯,直至昨天。
裴荔努力克制哭腔,小幅度地搖著頭道,「李叔他們又來找我的時侯我很怕,幸好,幸好我哥只是受傷了,不是特別嚴重……」
沈渝修緊閉著嘴唇,一言不發地開到那家小醫院,顧不上多照顧裴荔,停好車就急匆匆地找起她說的病房。
這家醫院有點年頭,尚未翻新,牆壁在燈下泛著淺淺的米黃。沈渝修找到裴序所在的那一間,在門口頓了頓腳步,輕輕推開了門。
裴序沒醒,半靠在床頭,旁邊的柜子上放著只吃掉一半的食物和一塊和裴荔一樣的黑紗。他看起來消瘦了一些,下巴上有很多新生的胡茬,單手垂在床側,床下落了枚菸頭。
沈渝修盯了一會兒,想伸出手去把那隻手收回被子裡。他剛拉住手背往上一提,就被人狠勁反握一下,頭頂傳來那個格外熟悉的低沉聲音。
「你怎麼來了。」
第69章 長夜
沈渝修抬頭望去,忽然有些明白裴荔傷心的原因。裴序上眼皮有道細細的劃傷,顏色偏深,顯得整個人很衰頹,嗓音前所未有的嘶啞,讓人僅僅是和他交談都可能會無端衍生出一種痛苦。
他張張嘴唇,想胡亂找個理由岔開話題,恰好裴荔適時地敲了門。她眼眶紅紅的,目光輕輕掃過病房內的兩個人,並不怎麼驚訝,放下給裴序打包的晚餐,沖他們點了點頭,就帶著之前用過的餐具出去了。
沈渝修抽回手,拉了張椅子坐下,頓了頓,打開那隻保溫桶道,「你先吃飯吧。」
裴序靠在一隻漂得過白過舊的枕頭上,半垂著眼睛,抬手按了一把,示意他等一等。
隨著他的動作,領口閃過一小片繃帶,沈渝修瞟見那點漏出來的繃帶邊緣,覺得幾乎能聞見血腥氣,皺眉道,「為什麼弄成這樣?」
裴序察覺到他在看哪兒,拉了一下衣領,遮得更加嚴實,輕描淡寫地回答道,「不嚴重。」
「不嚴重你扣那麼緊幹什麼。」沈渝修向後靠了靠,臉色不太好看地說,「綁我綁得挺熟練,跟別人動手吃這麼大虧。」
裴序難得愣了一下,不太自在地別開臉,那隻白而修長的手指摸出藏在一旁的塑料打火機,按了幾下。
沈渝修順手就把那隻打火機抽走,往後一拋,扔到垃圾桶里,「問你話呢,這幾天去哪兒了。」
裴序沉默半晌,低聲道,「在外地,辦點事情。」
他說完這句,表情隨即變得陰沉灰暗,沈渝修看了他好一會兒,模模糊糊猜到幾分,不由得坐正了一些,「和……那位耿警官去世有關係?」
裴序抬眼與他視線相接,知道是裴荔提過了,咳嗽一聲,細長的手指輕按一下肩部的傷處,慢慢道,「是。」
「荔荔知道的不多,我也不打算讓她知道。」裴序說,「耿叔……」他吐字變得很輕緩,像夾著一縷綿長如煙的酸澀,「他一直在查一件案子,是他親生女兒的。」
「他女兒死在一個連環搶劫殺人的逃犯手裡。他查了很多年,只要有線索,再遠也會去跟。這次也一樣。」裴序聲音淡淡的,沈渝修卻聽得有些難受,忍不住傾身向前,和他拉近少許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