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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6:13 作者: 不是知更
沈渝修在B市度過了尤為舒心的一晝夜。
第二天上午,他去公司晃悠一圈,便丟下忙得不可開交的邱揚,四處散心。
黃昏後,他造訪了一條位於B市中心城區邊緣的老街。數棟高樓自附近拔地而起,像一道嚴嚴實實的籬笆,將老街所在的那片民房護得十分妥善。無論速度如何,城市總在向前。這些年老街里的人從熱火朝天的談論拆遷動態,逐漸變為偶然生發兩句感嘆,最後則平心靜氣地接受了被城建規劃遺忘的命運。
但遺忘也有好處,這條老街里有本地味道最正的海鮮粉,沈渝修偶爾起興,會專程來買一碗嘗嘗。
「你怎麼比我還懂這些?」邱揚下了班,直接從客戶公司過來,滿頭熱汗地坐下,一抹油膩膩的客用小餐桌,嫻熟地要了一份,轉頭繼續道,「咱倆到底誰是本地人。」
沈渝修喝了口湯,頭也不抬地說,「我是。」
「放屁,海鮮粉找不過你,酒吧我找得過你。」邱揚晃晃筷子,「分手了就更該再戰沙場,今天去玩嗎?」
沈渝修埋頭吃東西去了,顯然並不想搭理他。
「唉,你這樣不行啊。」邱揚搓手等著那碗快出鍋的湯粉,悠悠道,「消遣不去,公事得管吧。我今天都快忙瘋了。」
沈渝修嗯了一聲,隨口道,「明天再說。」
「那吃完飯有什麼安排?」邱揚的問題簡直窮追不捨,好像沈渝修無事可做下一秒就會出什麼意外似的。
「回家睡覺。」沈渝修說,「老邱,我二十五了,你能別像盯你們家十五歲鬧網戀的表弟一樣嗎。」
邱揚被戳穿意圖,用餐勺攪攪碗裡清亮的湯,誠實道,「什麼都不想干可不是好兆頭,你起碼喝頓酒吼幾嗓子,心裡憋屈散出來就好了。」
「我說我憋屈了?」沈渝修梗著脖子答,「度假不就是不干正事。」
邱揚舉手比了個停止動作,主動投降,「行行行,你怎麼舒服怎麼來。」
沈渝修卻像突然泄了氣的皮球,放下筷子,毫不講究地往後一靠,「老邱,你要是想問就直說。」
「是我想問嗎?你從機場出來就滿臉冤債,遮都不遮。」邱揚笑了,「說吧說吧。」
沈渝修看向店外,路燈陸續亮了,小吃推車紅紅綠綠的招牌配著攢動的人頭,啤酒油煙的氣味意外地叫人放鬆。他手裡捏著那隻餐勺勺柄,轉了兩下,恍然感覺和裴序度過的大半年不過是一場醒時應休的夢,無從說起,「性格不合吧。」
邱揚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你還會用這種含糊詞兒了,不像你。」
沈渝修用勺子隔空點他兩下,「怎麼樣才像我。」
「我也講不清楚。」邱揚吃乾淨那碗湯粉,抽了張餐巾紙擦著鼻頭的汗,「不過,這回跟你上次不太一樣。」
沈渝修愣了一秒,知道邱揚是在說他學生時代曾經交往過的一個人。
他在國外交換時曾經跟一個華人學弟在一起,人不錯,邱揚也見過。只是後來距離時差消磨太多,自然分開了。那男孩常年生活在歐洲,篤信歐洲人那套Mistletoe instaltion旁接吻即會永遠相愛的童話,會在冬天吃完晚餐後撒嬌要沈渝修陪他去散步,欲蓋彌彰地在Mistletoe下偷偷吻他。
時移世異,或許世間真心得失總是公平的,如今沈渝修成了虔誠接吻的那個人,童話依舊不應懇求,未曾降臨。
「散都散了,能有什麼不一樣。」沈渝修頭一次想逃避,欲蓋彌彰地站起身,「走吧。」
邱揚好像看出來了,但沒再多談,結了帳,跟他一同往外走。
「開車了嗎?」
「開了,停得有點遠,這兒路窄又沒車位。」邱揚回答道,「出去左拐幾百米那小酒店後面。」
沈渝修熱得厲害,隨手解開了襯衫領口的扣子,「這麼遠?我都想打車回去了。」
「嫌遠你下回選個有停車場的地兒吃飯。」邱揚有意快些消弭沈渝修剛才那股突如其來的、隱秘的傷感,擠擠他道,「幾百米都走不動也太廢了點兒吧。」
他一推,沈渝修差點被不大顯眼的路樁絆倒,抬手往人背上砸了一拳。
邱揚眼疾手快,哈哈笑著,反手就要不留情面地給他扭回去。但他剛動手,卻看見沈渝修臉上好不容易浮起的笑容飛快消逝了,目光仿佛叫人提著線,只能望向一處。
邱揚鬆開手,順著沈渝修的視線看去,只瞧見了一家小小的便利店和三個人。
便利店老闆娘正和人結帳,聲音很大地用本地話邊開玩笑邊指路,混著小攤販的叫賣聲,有些嘈雜,而沈渝修的凝視是安靜的,停在靠著玻璃櫃檯,手裡握著一盒煙的男人身上。
邱揚打量身旁好友的神色,心想這大概就是那位「不一樣」了,壓低聲音問,「熟人?」
裴序半張臉的輪廓都模糊在店招的陰影里,狹長的眼睛微眯,指間夾著一支新取出的煙,遲遲沒點燃。
隔了小半分鐘,他才啪地按下那隻塑料打火機,讓那簇小小火苗照亮神情陰鬱的臉
沈渝修腳步頓了片刻,別開臉道,「趕緊走。」
邱揚瞟了眼那個長相過分漂亮的男人,撇撇嘴道,「真走?」
「你他媽再不來我打車了。」沈渝修沉著臉說,步子很快地向前。
邱揚沒辦法,抓緊跟了上去。車停在酒店樓側那條不太明亮的路邊,兩人找了一會兒,看見車時不約而同地罵了一句,「這誰停的,堵成這樣怎麼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