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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6:13 作者: 不是知更
    「好戲沒看夠,我當然不走了。」許綿秋偏不如他的意,招手讓酒保給準備一杯溫檸檬水,嘴上接著擠兌。

    裴序瞟了眼右上角的監控,猜到許綿秋大概是監控室的同事哪兒聽說的消息,「看不夠?你第一次見我跟人打架?」

    「你打架我看多了。」許綿秋輕蔑地撥弄自己的捲髮,「雙/性插頭老娘在夜場也見多了。」

    酒保把那杯溫水放到吧檯上,她擱到裴序面前,眼疾手快地換掉那隻酒杯,懶洋洋道,「這不是沒見過你心疼人嗎。」

    第44章 盡力而為

    這晚A市下了一整夜的雨,有一股不淋濕城市所有一切就誓不罷手的意味。

    而裴序喝了半晚,那瓶酒不足以讓他喝醉,但也不再能保持清醒。許綿秋懶得打發這個渾身酒氣的火藥桶,快收工時叫了陳進,把人送回家。

    等他再醒來,窗外天光大亮,已經午後。入目所及都是一種微帶潮濕的淡青色,小半浮在遠處雲朵的背後,更多的是綠植青苔,依偎在附近層疊的筒子樓外壁上。

    裴序撐著額頭,灌了兩口水。他聞見周身縈繞的宿醉酒氣,松松握住T恤下擺脫掉,隨手從單人床邊的衣櫃裡拎出一件套好。

    房間裡沒有鏡子,裴序站起身,不經意間,從那面被雨洗得澄澈的玻璃窗內望見了自己的倒影。一頭黑髮稍顯凌亂,下巴有著新生的稀疏胡茬,那件質感極佳的米色上衣卻有著與他整個人不相符的平整乾淨,柔軟貼合著皮膚,就像它在另一個人身上時一樣。

    裴序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重新找了一件穿上,將那件衣服原樣封回柜子里。

    「哥?」房間門口傳來裴荔很輕的聲音,裴序回頭拉開門,有點意外地問她,「你沒回學校?」

    「我不放心你。」裴荔手裡端著一碗紅豆甜湯,端進房間,虛掩上門,坐在桌邊的一張小凳上看著他,「你昨天晚上沒和……那些人動手吧?」

    「沒有。」裴序勉強打起兩分精神,向妹妹平攤了一下手臂以佐證確實沒受什麼傷。

    他說完,坐到床邊,端起那隻瓷碗,攪攪碗裡深紅色的豆湯,忽然從甜湯映出的模糊輪廓中,難以克制地想起沈渝修下巴那道滲血的傷口。

    「沒受傷就好。」裴荔鬆了口氣,昨晚陳進把裴序架回來時她嚇壞了,又不好仔細檢查,只能先讓他睡下,「怎么喝那麼多。」

    她的語氣沒有抱怨,因為裴序屬於在某些方面非常克制的人。他從不過度沉湎任何,沒有像這棟樓里許多的男孩一樣,沿循父輩軌跡周而復始地陷進酗酒、賭博或毒品,而後化為一灘爛泥。

    但裴序現在看起來很像耽溺於某種難以企及的、不能抗拒的事物之中,並由此衍生出少許不得不宣洩的痛苦。

    「朋友聚會,喝過頭了。」裴序吞下一勺甜湯,溫溫的甜蜜滋味從他的舌尖貫穿至胃部,忽略了最需撫慰的胸腔,「你下午回學校?」

    「嗯。」裴荔點點頭,「最近小飾品賣得很好。」她笑時,粉白臉頰上綻開一個小小酒窩,「我想再多做一些。」

    裴序把湯碗放下,揉搓妹妹的發頂,像在愛撫一株精心照料的花朵,「好,但不要賣到太晚。」

    「知道。」

    空間狹小,裴荔和他坐得很近,幾乎膝蓋頂著膝蓋。她有意放低聲音,輕輕和哥哥計算著近期的收入,並規劃下個月應該存下多少。

    「我想,這樣的話,畢業之後我可以自己租房子生活,不用家裡的錢。」裴荔說著有點依戀地拉了一下裴序的衣擺,「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去外地工作有點太遠了,不方便我回家看你。」

    裴序笑了笑,手掌微微按了一下她的後腦,「我去看你。」

    裴荔眨眨眼睛,朝他微笑,像以往每一次談論這類話題時那樣,往他肩窩拱了拱。

    聊到未來,裴序都是平靜的、遷就裴荔的。他沒有特殊而必要的安排,所以可以隨意配合裴荔的人生。

    不過在此刻,裴序任憑妹妹像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一樣蹭了自己兩下,半仰著臉看向窗外,連綿的山與海位於他的視線邊緣,閉上眼,仿佛還能嗅到破曉前濕潤海風中的腥咸氣味。

    裴序覺得自己盡力了。但那個清晨站在山腰露台時看過的海浪,此時仍在一遍一遍地席捲呼嘯,令他生出一種近乎憂傷的情緒,並感染了說話的語氣,「荔荔,你去過B市嗎?」

    裴荔沒有去過,她疑惑地抬頭看著哥哥,看著那線條優美的下頜線,和正在張合吐字的嘴唇,「B市?哥你想去旅遊嗎?」

    她猜想裴序的答案可能並非他說的那樣,但裴序好像也只願意答到那個地步。

    「不是。」裴序說。

    -

    B市比A市更偏南,是一個完全的熱帶氣候城市。

    早入過秋,而這裡夏天依然正當時。

    連夜趕飛機的沈渝修穿著一件很薄的麻質襯衫,拎著一個行李袋,從機艙里走出來。

    B市機場很小也很舊,和城建一樣,需要翻新和擴建。到達廳的冷氣開得不足,僅舷橋到出口的一小段距離,沈渝修背上就洇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邱揚收到他的微信,從停車場轉過來載他,見他隻身一人,不由得吹了聲口哨,「怎麼就你一個?」

    沈渝修把行李袋扔向后座,坐上車系好安全帶,像一趟短途飛行給他造成了深重疲倦似的縮在座椅里,說:「我哪次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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