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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6:13 作者: 不是知更
    沈渝修擦了一把血漬,沉默地掙開他,背過身在洗手池邊沖洗。蔣堯動作凝滯一下,躊躇少時,輕聲解釋道,「事出突然,給你打電話讓你幫忙撈他的時候,我還沒問清楚怎麼回事。」

    他說著頓了頓,補充道,「弄清楚之後,我想你也不會樂意卷進這種事情,再說當時都解決了。我想……」

    「蔣堯。」沈渝修突然打斷他,語氣平靜得讓人心驚,「你也先走吧。」

    蔣堯一時失語,啞口無言地看著他。

    沈渝修低頭清洗著帶血的手指,淺淺血紅的水聚集成一小灘,慢慢從泛著凜冽金屬光澤的下水口滲出去。蔣堯看了他一會兒,幾度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靜悄悄地走了,和候在走廊盡頭的酒吧經理打招呼,處理善後事宜。

    裴序一直貼著冷硬的牆,從容地抽著煙。

    沈渝修關上水轉身,裴序便看見他半張臉浸過水,手也是濕漉漉的,下巴斷續滴落幾滴水珠,在燈光下發亮,容易叫人誤以為是眼淚。

    沈渝修再沒說話,徑直往外走,背影搖搖晃晃的。

    他從裴序面前走過,帶來一股很淡的血腥氣。裴序手有些發顫地扔下菸蒂,嘴唇口腔分明沒有新鮮傷痕,卻感到被菸草的辛辣氣味激得一痛,忍無可忍地追了兩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裴序的手很涼,覆在手腕那圈皮膚上,不像有溫度的挽留,更像一把不計後果的、偏執的銬子。

    沈渝修沒掙扎,站住了腳步,回頭看他。

    裴序好像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他固執地握著沈渝修的手,聲線匱乏底氣,有種少見而動人的柔和,徐徐念他的名字,「沈渝修。」

    「鬆手。」沈渝修很疲累地說。今晚所有的事好像都與他無關,又好像都千絲萬縷因他而起,疲於奔命,他什麼都不願再深想了。

    然而圈在手腕上的那幾根手指更用力了一點。裴序在方才的爭吵中悄然生出微妙的,無所適從的複雜心緒,全變成嘴邊那句低低的話,「資料的事,我不想……」

    他沒說完,沈渝修卻聽懂了。

    不想牽連你。

    沈渝修自嘲地笑了一下,只覺這一筆糊塗帳里,誰也不是無罪的,裴序要不起他的赦免,正如沒人要得起裴序的原諒。

    「資料的事,到此為止。」他就著那個姿勢,側過身體,和身後的人對視道,「其他……所有事,也到此為止。」

    裴序難得一見地怔住了,隨即陷入一片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的心悸和茫然。

    他人在發愣,手上的力道卻分毫未減。沈渝修掙不開,索性放棄,繼續說了下去,「你妹妹的事,是謝駿作孽,得什麼報應都活該,我不替他算那個帳。」

    「你騙我的那些,我也懶得跟你計較了。」沈渝修說著鼻頭稍稍發酸,感覺心口讓一股濕熱緩緩悶住,嘶啞道,「我就問你一句,裴序,你是不是一開始就只是為了那份資料才來找我。」

    裴序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怪異神情。他皺著眉,嘴唇微張,好像有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卻又一頓,許久才道,「不全是。」

    沈渝修在他分神的間隙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活動兩下。聽他這麼說,勉強一笑,「現在就犯不上再騙我了吧。」

    他把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卡片輕飄飄地扔到地上,硬撐著維護自尊,「其實我真不介意別人把我當個工具。但凡事總要講點公平吧,叫個鴨子是怎麼算都是花錢買服務,有進有出。」

    沈渝修低頭看著裴序那隻漂亮的,他吻過無數次的手,痛苦難當地輕聲說,「跟你……裴序,就算是炮友,我自問這幾個月對你還不錯吧?錢,人,你們家那爛攤子事兒,還有……」

    他哽了兩秒,沒再說下去,轉身拖著腳步向外走,「我給了你這麼多,我要的你他媽給我了嗎?」

    -

    窗外的雨已然下得很急,水流虛化了室內室外的界限。裴序僵直地站在酒吧走廊入口,看見落地窗外的如墨夜色中,飛快滑過屬於沈渝修的那部車。

    他腦子裡還充斥著沈渝修末尾扔下的那句質問,整個人如同被釘死在那方交談時的小小空間,動彈不得。

    他站了一兩分鐘,穿著骨感黑色小禮裙的許綿秋領著一個保潔走過來,指間夾著一支女士香菸,曼妙地朝他噴了口煙霧,悠悠道,「看來是真丟了魂了。」

    裴序推開她,粗暴地拉了張吧檯椅坐下,張口向酒保要酒。

    許綿秋柳眉一挑,遞給酒保一個眼色,讓他拎了瓶酒放到裴序面前,自己給他倒上一杯,靠坐在他身旁問,「剛剛那個就是你的債主吧?」

    她意有所指地加重了『債主』的音,裴序卻像沒聽見一般,悶下一整杯酒。

    「我還真沒想到你是個雙/性插頭。」許綿秋吸了口煙,見他不要命地往下灌,側過頭推了推,「差不多就得了,這酒不便宜。」

    她意味深長地用夾煙的指尖點點他的臉,說道,「貴的酒,不是我們這樣的人能拿來買醉的。」

    裴序手略略一停,又吞下一大口,啞著嗓音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呀。」許綿秋撐起上半身,從吧檯里側摸出個菸灰缸,按滅菸頭,「人呢,少做夢,就不會失望。」

    裴序幾杯酒灌進胃裡,火燒火燎的難受,分擔了些微泛在胸腔的痛意。他不想再聽人說教,冷淡道,「今晚沒生意?你還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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