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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6:13 作者: 不是知更
「裴序。」沈渝修垂下眼睛,感到地毯上那些水漬迅速蒸騰,變成又苦又鹹的水汽,打濕了他的眼眶。他抬起一隻手,攏起手掌,虛捂住眼睛,失神道,「你替謝馳做的事做完了,對吧。」
他強撐著保持最後一絲體面,硬生生掙脫裴序,心如刀絞地說,「那你回去告訴他,下次要給我送炮友,麻煩選個聰明懂事點兒的。」
裴序即將碰到他肩胛的手指一頓,旋即用了極重的力量握住,「你再說一遍。」
沈渝修像是終於抓到能反插刀尖的縫隙,咧嘴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甩開他的手道,「我說,讓他給我挑個懂事兒點的炮友,別他媽操都不能操!」
那句話讓裴序瞳孔一縮,手上真正放了三分力道,差不多是掐著沈渝修的皮肉陰沉地說,「我跟謝馳沒有任何關係。」
他就要把沈渝修掐出一片青紫,才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輕聲道,「我幫他是……」
然而他極低的話音淹沒在玄關處響起的劇烈拍門聲里,門外似有幾個人,不到一分鐘,門被破開了,蔣堯帶著兩個物業和幾個保安衝進來,大聲叫著沈渝修的名字。
「沈渝修!」蔣堯見書房一地狼藉,迅速拉過好友擋到身後,朝裴序怒目而視,「操,你還敢動手?」
他揚手指著裴序,對保安說,「非法入侵該怎麼處理?你們看著辦吧。」
保安面面相覷,顯然認出那個臉上掛彩的男人是常常和沈渝修同進同出的那位,一時訕訕地沒動,最後還是看向這間屋子真正的主人。
沈渝修好像也在這短暫的空檔中恢復少許理智,不住咳嗽幾下,在蔣堯背後說了句叫人都出去。
蔣堯側過臉看他一眼,皺皺眉,還是照辦了,打發走幾個物業和保安,轉而盯著裴序,「滾。」
裴序迎著他的目光,毫無退縮和畏懼,視線冷冷越過他,看了看僅僅露出發頂的沈渝修,嘴唇輕輕張合一下,咽下滿嘴腥甜,毫不拖泥帶水地拎起來時那袋行李離開了。
「渝修,沒事吧。」等人走乾淨,蔣堯去倒了杯水,說道。
擔心沈渝修會跟那個小保安起衝突吃虧,他把那些調查結果轉給沈渝修的同時,就在趕往公寓的路上了。
好在趕來得及時。
而他的話並未進到沈渝修耳朵里。聽見門口那聲不輕不重的關門聲後,沈渝修找了張沙發,滿心疲憊地坐下,慢慢放下已經滿是濕熱的手,很快又重新捂了起來。
他透過一層朦朧的水霧和指縫,看著一米之外那些被來來去去的人踩爛的、他曾經捧在手心的玫瑰,真切地體會到一股源於某些東西撕裂,坍縮與熱寂的疼痛。
第40章 手無寸鐵
「沈渝修。」
蔣堯坐到書房僅剩的另一張沙發上,身體前傾,雙手交疊,打量周圍許久,道,「你打算這麼坐一整晚?」
房間裡有濕潤的玫瑰花香,此前激烈的衝突並不影響那些香氣無孔不入的本領,絲絲縷縷,很有幾分別有幽愁暗恨生的意味。
沈渝修放下手,他的臉藏在不明亮的灰暗中,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然而開口嗓音沙啞,叫人被迫感同身受地心尖一緊,「你還查到什麼?」
蔣堯手還捏著那隻玻璃杯,朝他一晃,等他接過去喝了一口才道,「能查到的都已經發給你,不太清楚是什麼時間跟謝馳的人搭上線的,不過這幾個月是一直有聯繫。」
他撩起眼皮偷覷沈渝修一眼,想想還是把謝駿那件案子咽回去了,揀重要的事實說,「謝馳和謝駿勢不兩立不是一天兩天,這幾年我們雖然經常跟謝駿一起出出進進,但也沒對謝馳怎麼樣。這次他居然來這麼一手……」
「我看那塊地大概很難吃下來。」蔣堯眉頭深鎖,「姓謝的真夠下作,這種迂迴招兒虧他想得出來。」
沈渝修垂著眼,默默好一會兒,低聲問,「你確定他是謝馳安排的人?」
「不確定。」蔣堯措辭謹慎,「但確定不是什麼好人。」
他又向前湊了些許,看清好友黯然的臉色,嘆了口氣道,「這人嘴裡有一句實話嗎,我昨天把他查了個底掉。你說他是會所保安,其實他已經辭職好幾個月,跟著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馬路收債。呵,算他精明,不如說是保安。」
沈渝修一怔,望著他的樣子糅合了許多迷惑和茫然的情緒,無辜的嘴唇被咬破了一條細細的口,泛著比鮮紅更深的棕色。
「渝修,這種人玩玩就罷了。除了那張臉,去夜場隨便拎一個,誰不比他條件好一百倍。」蔣堯起身坐到他附近,順了兩下他的背說,「真用心不值得。你之前要我找那些放碼錢的人也是為了他對吧,結果呢,他怎麼回報你的?」
沈渝修手微微發顫,摸著自己往外滲血的下唇,感覺像被人照臉狠狠抽了兩個耳光,頭腦昏沉,天旋地轉,哽了半晌,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世事常常如此,付出並不意味著得到,更大程度上意味著手無寸鐵,意味著情願予人容忍與偏愛。少年時代,他在渴望父母關注的事上吃了無數次同樣的教訓,至今卻依然沒有任何長進。
因為沈渝修遲鈍地、不合時宜地拒絕一種進化,他以為這次——或者說裴序,可以不一樣。
蔣堯有些頭痛地揉著眉心,「渝修,你不是對這種小混混來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