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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6:13 作者: 不是知更
裴序嗤笑,「你等著他們鬧,怎麼會不及時。」
孫秘書毫無愧意,「話不能這麼說,我大可以不插手的。冤有頭債有主,有火你也該衝著二少,可別往幫你的人身上引。」
裴序不想再和他講這些沒用的話,正想直接掛斷,按下那個紅色按鍵前卻又一頓,重新放到耳邊問,「你們會把沈渝修怎麼樣。」
「沈總?」孫秘書聽他提起沈渝修倒是略感意外,轉念一想,以為裴序是怕丟了金主,「這個項目沈總不是主要的投資方,損失不了多少。」他刻意把話說得輕飄飄的,「況且,謝董將來總免不了跟沈總打交道,我們會留些餘地。」
裴序不置可否,結束通話去安撫裴荔。當晚耿征明帶著幾個片警連唬帶嚇地教訓一頓,方家人老實不少,出了警局大門,便連夜消失無蹤。
也幸而他們走的快,等裴序騰出手修理時,已經找不到人了。
次日中午,裴序如期把東西放到了W酒店的前台。前一晚或許是因為裴荔的事,又或許是因為那個U盤,他睡得很差,人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虛浮地向前。
日光明晃晃照在頭頂,他走出那一條街,步入一片陰涼區域,才覺得稍微好受一些。
漫無目的地走了幾分鐘,裴序路過了一家有著大而鋥亮的玻璃窗的花店。玻璃窗附近懸著許多球狀的、散發暖黃光芒的燈泡,給其下的花朵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
漆得純白和深藍的鐵質花桶里放著大束大束的花,有玫瑰和其他,每一朵都是新鮮的、美麗的,但不知道是裴序心煩意亂,認不出其他的花,還是眼中只能看到那些玫瑰。
總之,他生平第一次踏入花店,很奢侈地浪費了一筆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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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前天說是讓裴序晚上過來,但沈渝修一整天都非常忙碌,晚餐時間主動打了電話,疲憊地說還在開會,暫時脫不了身。
等他好容易離開公司,已經是深夜,沈渝修累得興致全無,讓司機送自己回家便上床躺下了。
對成年人而言,很難摘選出真正特別的一天。即使沈渝修認為這個日子有少許特殊,在沉重困意襲來時,仍然睡過去了。
然而這一覺終究睡得不安穩,他在夜最深沉的凌晨時分醒來,摸出手機,翻了好一會兒,還是想見裴序,哪怕是吃頓早餐。
於是他試探地給裴序撥了過去,不料裴序接得很快,應答的嗓音有種抽太久煙而導致的沙啞,聽起來有種似真似假的溫柔,「你沒睡?」
「醒了。」沈渝修到家就發現裴序開走了一輛車,此刻把臉在柔軟的鵝絨枕里埋了幾秒,帶點鼻音地說:「你開車過來吧,我想去個地方。」
「去哪兒?」
「過生日。」沈渝修笑著說,混點玩世不恭的味道,仿佛他就是心血來潮,純粹想折騰裴序一回。
但裴序來了。破曉之前,路上沒多少車,他用比平常少一小半的時間到了樓下,而後駛向沈渝修在導航中輸入的地址。
地址不陌生,是裴序去過多次的近海公墓。他沒問沈渝修要去的理由,靜默地開著車。
穿過錯落分布在盤山公路中的隧道時,他的臉被隧道內的照明燈賦予了一種不夠明亮的、卻擁有強烈吸引力的暗綠的光,一條膚色偏白的手臂散漫地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夾著煙,菸頭冒出的煙霧如同快速逝去的鬼魅,被飛速前進的車甩在身後。
駛出最後一條隧道,攀上山腰近海公墓的平台。墓園還未開放,不遠就要日出。
兩人下了車,倚靠著車前蓋,誰也沒說話,靜靜凝視那條在夜幕中泛起淡金色的海平線。
沈渝修打了個哈欠,很信任又很依賴地掛到裴序身上,側臉挨著他的肩頭,「這位置看日出不錯吧。」
裴序嗯了一聲,又問他怎麼知道的。
「來得多了。」沈渝修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墓園,突兀地起了另一個話頭,「下周去B市。」
裴序側過臉看他,用表情詢問去做什麼。
「就是呆幾天。」沈渝修說出一種回家的愜意和放鬆,捏了一把他的臉道,「熟悉熟悉以後的工作地點。」
裴序看著他,從他眼中解讀出那座城市有非比尋常的含義,意有所指地問,「我也去?」
沈渝修略一歪頭,像給一個承諾那樣給了他肯定的答案。他眼睛裡映著裴序、海洋與些微金色日光,鮮紅的嘴唇碰了一下他的唇瓣,語氣熱烈,「帶你去。」
他說,「萬一表現不好,我就換人。」
未成年前,裴序做過許多份工作,偶爾也會被開除更換。但他看著沈渝修,在或長或短的考慮中感到這次不想被辭退,就迅速抬起手,猛地扣住他的下頜吻他。
他們在溫暖柔和的黎明天光中接吻,裴序手臂用力箍著那片腰,像沉迷在這個劇烈深沉的吻中無法自拔。沈渝修呼吸困難,捧著裴序的臉,如同溺水中的人正在閃回生前所有的片段,他在那個黏稠的深吻中反反覆覆地思考許多東西,眼前因為濕潤熱切的呼吸而一片模糊。
日出就在那個時刻格外倉促的、卻又恰逢時宜的來臨,像在解答彌留之人最後的疑惑。然後,沈渝修想了兩件事——又或者說一件,天空,裴序,他在心裡慢慢地、重複地呢喃著,念他的名字仿若在念一句他鍾愛的詩:「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