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2023-10-02 04:56:13 作者: 不是知更
    兜里的手機又突兀地發出嗡嗡的震動聲,打破了房間內的安靜氣氛。沈渝修以為是沈耀輝打來的,眯起眼睛摸出一看,來電人並不是父親,而是謝駿。

    沈渝修此刻不是很想接這個電話,但清楚謝駿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恐怕很難撒手,總要給他一句話,便劃開接聽了。

    「沈哥!」謝駿的聲音透出幾分焦灼,「我剛聽蔣哥說你答應……」

    「嗯。」沈渝修打斷道,「我去跟我爸說。」

    「那就好。」謝駿鬆了一口氣,賠笑道,「昨天沒敢打擾你來著……今天是怕再進去我家那大哥和老爺子就知道了……」

    「不想讓人逮住把柄你以後就收斂點兒。」沈渝修不客氣道,「賠錢了嗎?」

    「啊?賠錢?」謝駿在那頭嘟囔,「手底下那兩人就得不少安撫費了……最主要——沈哥,賠點錢無所謂,我是怕說起來又脫不了關係……」

    沈渝修想了想,認為實在不太地道,「人都那樣了,不賠錢家屬能善罷甘休?」

    「哥,這你放心。那警察家沒什麼人了,那女孩的……有人處理。」謝駿含糊其辭地說,「事後我叫個人給警方那邊送點安慰金。」

    雨聲漸疏,沈渝修從玻璃窗映出的倒影中看見裴序也在注視他,表情無波無瀾,有種近似窗外天空的壓抑與冰冷。他心跳驟然漏了一拍,回答謝駿的語速也變慢了,「多給點。」

    「知道了哥。」謝駿試探道,「我就是想問問沈叔最近有空嗎?這事兒解決完我再去看看他老人家。」

    「行了,省省力氣去給你自己擦屁股吧。」沈渝修說,「下次再被女人坑了可沒人撈你。」

    「不會有下次了。」謝駿提起這個就一肚子火,「那賤人等著坐牢吧。」

    總之也不算冤枉人,沈渝修懶得過問,囑咐謝駿這幾天等他電話就掛斷了。

    醫生很快結束,留下若干外塗內服的藥,利索地收拾東西告辭。沈渝修客氣地送了送,關門後邊打量低垂下頭的人邊走到他身前,伸手摸著小臂上的一片淤青,問了小半個晚上還沒來得及問的問題,「聽說你欠了十萬?」

    裴序半抬起頭,向後仰靠著沙發,整顆心似乎正專注於別的事,因菸癮發作而輕捻著手指,「嗯。」

    他回答完,作勢要起身離開,像是決心遵守那天在酒店的約定一樣不多糾纏。

    沈渝修看著他剛剛洗過,還略有蓬鬆的頭髮,完全不是出自憐憫地說了一句,「我替你還。」

    他搭著裴序的肩胛,手上輕微用力,臉貼近了一些,直視裴序含著微妙意味的眼睛,低聲說,「算借你的?不收利息。」

    說完之後,室內靜了一小段時間,以致於沈渝修感覺自己不像在給裴序什麼東西,反倒像在和他索取。

    但裴序連肩膀的皮膚也並不溫暖,正汲取著沈渝修的體溫。

    難得發一次善心,沒得到任何回應,沈渝修不悅道,「你連高利貸的錢都敢拿,不敢拿我的?」

    他說著,手又慢慢移到裴序的衣服領口,指尖擦過男人喉結那一小塊皮膚,「嗯?」

    裴序看了他許久,眼中幽深,就在沈渝修有點心灰意冷預備退開時,抬手按了他的腰一把,聽不出任何積極情緒地說,「好。」

    第15章 風暴過後

    這場雨直至次日清晨方停。

    雨聲淅瀝,令裴序一整晚都在做很不美好的夢。他的臉色灰暗,人站到住院部一樓的大廳時,更像病人而非前來探視的家屬。

    醫院的綠植種得很好,住院部內隨處擺著盆景,門外花壇里不知名的淡黃色小花隨風搖曳。裴序看著滿眼綠色和來來往往的人手裡或拎或抱的東西,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應當給裴荔和耿征明帶些什麼,譬如一束花。

    「裴序!」陳進出了電梯,聲音不大地叫了一聲,招手示意,「你可算來了。」他邊說邊快步走過來,「真要被你小子嚇死,一個電話就把兩個人都交給我。就他媽的打錢,面也不露。你妹妹問了快幾百遍你人去哪兒,我他媽……」

    電梯附近聚集著幾位等候的人,陳進四下看看,不太好意思撓撓頭,把即將脫口而出的髒話收了回來,「這半個月上哪兒去了?怎麼又搞成這樣。」

    裴序笑笑,忽略有關自己的話題,「這些天麻煩你。」

    「嗨,也不能都謝我。」陳進說著,踏出電梯,沖剛帶上一間病房房門的女人小聲打招呼,「秋姐!裴序來了。」

    站在空蕩走廊中央的許綿秋一頭捲髮松鬆綁起,下巴尖尖,素麵朝天,眼下有淺淡烏青,穿著一件裴序見過的、幹家務時常穿的卡通T恤,發白的下擺收了一半在半舊的牛仔褲里。礙於手裡的塑料盆和毛巾,她只是抬抬臉,打了個哈欠道,「來了。」

    「她睡著了。」許綿秋往病房努努嘴,而後將東西拿去洗手間淘洗了一遍,回來悄悄打開房門,放到床下。

    這間病房還有另外兩個病人,藍色的隔簾全部拉開,靜靜懸掛著。裴序幾乎沒發出聲音,跟在許綿秋身後,小心走到床邊看了眼躺在最里側的裴荔。

    裴荔頭上纏著紗布,蜷縮著,半張臉都藏在一床棉被後,一隻手臂反屈擋住身體,露出一小截手指緊握被褥邊緣。

    或許她夢中仍在躲避,比小時候挨了裴曼的打哭著入睡的樣子更可憐。裴序很想像以前那樣摸摸妹妹的額頭或頭髮,但不想驚醒她,最終便作罷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