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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5:50 作者: 一根白蘿啵
徐牧辛的聲音因為電流的加飾而更顯冷漠,姚征卻心尖兒一顫,話還未出口,嘴角就快咧到了耳根。
「你在幹什麼?」
「坐著。」
姚征有意沉默,很快便滿意地聽見他補充道:「他們在裡面說話,我不方便聽。」
「那就不聽,老頭子們說話唾沫橫飛的不健康。」姚征輕哼了一聲,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問道:「那你要不要聽我給你匯報工作?」
徐牧辛皺了皺眉,下意識地看了眼工作日程表,說:「可以,但你們這一單不是我負責。」
「不,你的負責對象只有我一個人。」
或許是徐牧辛的態度給了他蹬鼻子上臉的勇氣,姚征嘆了口氣,小聲說:「好吧確實沒什麼工作,只是我想跟你說話找個藉口而已。」
他應該感謝中文的博大精深,把「我想你」三個字包裹的熾熱而嚴實。
一時間電話里只剩下茲茲的電流聲和兩人輕微的呼吸聲。姚征笑了笑,一如既往的要首先鋪台階給自己下,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徐牧辛說:「你說。」
姚征頓了頓,從善如流的開始扯犢子,老闆椅在屁股下轉成了花,從食堂的飯難吃到部門小妹又跟男友分了手,上上下下說了一個遍。
「忘記拿你的大菠蘿了,早知道走之前給吃了就好了。」
徐牧辛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仍保持著端坐的樣子,微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脫口而出道:「下次再買。」
說完自己都愣了下,心裡泛起的異樣感覺讓他不適應,指尖在膝蓋上不自然的抓了抓,抿著唇不說話了。
姚征也聽得竊喜,聲音里都含著笑意,說:「好,下次買個更大的。」
那個已經比他腦袋還要大一圈了,徐牧辛眨了眨眼,抬頭看向對面光滑的壁磚,微微勾起的嘴角卡在那個弧度上,像是被人發現了似的迅速消了下去。
姚征還在對面說些什麼,徐牧辛卻敏銳地聽到了腳步聲。
「牧牧?」
他掛了電話起身,看向來人波瀾不驚地喊了聲「哥」。
「打電話呢?」徐海峰面色有些疲憊,語氣溫和問道:「給誰打電話?」
徐牧辛抿著唇看他,下頜繃得緊緊地。
「好,哥不管你的社交圈。」徐海峰笑了笑做了個投降的手勢,親昵地朝他伸出手,說:「來,媽媽讓我們都進去。」
徐牧辛半晌沒動彈,垂眼看向他的手,好看的眉輕輕蹙了起來。
「我剛剛摸了牆壁,手髒。」
他越過徐海峰先行一步,看也不看身後仍伸著手的人,眼中閃過一抹情緒,輕聲道:「反正要放開,何必呢。」
徐海峰在走廊上被董事會的人叫住,只好萬般無奈的看著徐牧辛一個人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病房裡的人散的乾淨,徐牧辛緩步走進去,先沖一旁坐著的男人喊了聲「爸爸」,才到病床前站定,垂眸喊了聲「媽媽」。
「不想喊就可以不用喊我媽媽。」病床上的女人虛弱的笑了笑,說:「把床搖起來吧。」
徐牧辛摁動按鈕,起身後從善如流改口道:「阿姨。」
「小慧。」身後本在安靜看報紙的徐耀生聞言抬頭,不贊成的喊了聲妻子的名字,說:「是一家人。」
蘇慧輕聲道:「我不自在,他也不自在。」
她身體虛弱到極致,徐耀生微微搖頭復又低頭看報紙,不再說話。
「你生的這麼好看,你媽媽一定也是個大美人。」蘇慧細細地描摹徐牧辛的眉眼,嘆了口氣道:「不像我,一輩子病懨懨的一臉愁容。」
她不是自謙,徐牧辛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他站在病床前垂眸看她,莫名替她生出些悲哀來。
「我還記得耀生帶你回家的那一天,你站在我床前羞澀地對我笑。」蘇慧費力地咳了咳,看向他說:「可是那麼漂亮的小孩兒也不是我的孩子,一想到我的孩子可能永遠都不會回到我身邊了,我就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我知道我發瘋了,總覺得是你替代了我兒子的生活,你拿走了他本該擁有的一切。你是不是恨阿姨?」
「那不是任何人的錯。」徐耀生終於放下報紙走過來,伸手拍了拍徐牧辛的肩膀,說:「好了,讓阿姨歇一歇。」
蘇慧被病痛折磨的只剩下一身骨頭,躺在寬大病床上孱弱的不像樣,唯有一雙大眼睛顯示著主人原先的風采,只是現下不合時宜的鑲嵌在乾瘦的臉蛋上,直勾勾的讓人恐懼。
徐耀生不易察覺地別過了眼,徐牧辛卻表情未變的與她對視,半晌才說:「不恨。」
恨的感情太濃烈,他好像只是個叫得出名字的陌生人,甚至還沒有徐家資助的貧困大學生出鏡率高,如果這個家沒有徐海峰,或許他還能儘早的放自己自由。
「你們給了我最好的生活,我很感激。」
徐牧辛認真地看著病床上的女人,他快要想不起人生第一次走出福利院時的感覺了,只記得身邊拼命仰了頭也看不見臉的高大男人和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他不知道新媽媽是什麼樣的,只好一路上對著車窗偷偷練習微笑。
後來蘇慧在他面前關上了門,後來才知道接他的高大男人是司機,後來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晃蕩到十二歲,徐海峰迴來了。
「我不要你的感激。」蘇慧顫巍巍地用細瘦的手去觸碰他的指尖,輕輕地捏著他的手指,那一雙毫無渾濁的大眼緊緊看著他,說:「我只要我的兒子好好地,幸福的過完這一生,有一個妻子有一個孩子,過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