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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5:40 作者: 一朵小蔥花
    在看到槍的一瞬間,顧遠琛急急止步,下意識地攔在了季幕的身前。可他沒想到的是,季幕居然先一刻跨出一步,轉身緊緊抱住了顧遠琛,擋在他前面。

    季沐好笑地張嘴,模擬了聲音:「砰——」

    顧遠琛一臉心驚,一雙手僵持在原地,瞪大了雙目。

    這明顯是一把假槍。

    季沐看到護在顧遠琛面前的季幕,突然捧腹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可顧遠琛和季幕沒看得那麼仔細,他們驚魂未定。顧遠琛甚至連呼出的氣都是顫抖的,他抱緊了季幕,不斷地摸著季幕的背,生怕摸到一絲血跡,整個人都被嚇壞了:「季、季幕……」

    季幕也是,他隔了幾秒,才脫力地說:「我沒事。」

    坐在窗台上的季沐見不得他們情深,一雙手費力地抹掉了眼淚,把竹籃重新放回了窗台上,他怨恨地繼續數數:「二。」

    下一秒,他伸手去推那個竹籃:「三——」

    …………

    「砰——」

    這回是真的槍,在季沐碰到竹籃的前一刻,埋伏著的保鏢還未來得及把手裡的匕首飛出去,趕來的韓森就率先開了槍。子彈刻意划過了季沐的右臂,撞出一道血口子,沒有傷害到他的性命。

    但被子彈的威力擊中,突如其來的疼痛與巨大聲響使得季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蜷縮在窗台邊側,痛苦悲鳴。

    季幕急忙撲過去,跪著抱住了那個裝著孩子的竹籃,雙膝被地面磨破了皮。嬰兒已經哭到精疲力盡,無辜地抽噎著,一雙眸子含著淚,也不知道在看哪裡。

    而季沐卻因為一個不當心,絆著了自己,朝窗台那跌了過去,較低的窗台沒有玻璃阻攔,季沐幾乎是整個人重心朝外,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要掉下去了。

    霎時,季沐猛地回過神來,猙獰地伸出左手,抓住了季幕的手腕,死死拽緊。

    季幕差點就被他一起拉扯了出去,還好顧遠琛及時從後抱住了季幕,把竹籃子順手放到了地面上。孩子安全了,季幕的心也安了下來,只是他的手腕還被季沐拽住,身體被撕扯般的疼。

    幾個保鏢見狀,剛想上前,就被韓森伸手攔住了。他想知道季幕是什麼選擇,如果季幕選擇救下季沐,韓森就會帶走季沐,親自解決;如果季幕沒有救下季沐,那麼,季沐的死亡正合韓森的意。

    「救我——」

    季幕聽到季沐驚恐地大喊:「你們不能這樣害死我!救我!快救我!」

    顧遠琛怕他扯疼了季幕,想把他一併拉上去,卻在做出意向動作的時候,被季幕按住了手,他聽到季幕輕聲說:「不要……」

    像是靈魂掉入地獄後,隨風竄逃至人間的聲響。

    不要——

    不要!

    季幕看著拉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突然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個早晨——季沐的後頸全是血,他倒在地上,可憐地向自己求救的那一幕。

    也是如此生死攸關,一道道求救聲像是湍急的河流,沖刷在他的腦海中。他救了他,為自己種下了一個禍害。它會生根發芽,它會枝繁葉茂,它會在未來堵死自己的每一條路。悲劇會重演,悲劇會無數次地發生。

    季幕曾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就是在那一天,他救下了季沐。

    所以之後,他被反咬一口,他被關在地下室,他被毆打虐待,他被迫接受了信息素休眠針。他吃了很多的苦,遭受了許多的折磨,他無時無刻不在夢魘中度過。直到現在,他的生活才開始好轉,可季沐的出現,又將威脅到他,甚至他的孩子,他的伴侶,他的家庭。

    季幕不要這樣。

    他痛恨季沐的存在,也厭惡曾經救下季沐的自己。

    耳邊是季沐源源不斷的求饒聲,從哀求到憤恨,從憤恨到憎怨,這之間的變化,僅僅只有十幾秒的工夫。

    季幕鬆開了按著顧遠琛的手,堅定地盯緊了拽著自己手腕的手。

    「我不要……」他哽咽著,當著顧遠琛的面,用力地掰開了季沐的手指,幾乎是要將季沐的手指弄折了,「我不要再犯同一個錯誤!」

    說這句話的時候,季幕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他的雙眸充滿了對過去的憎恨。

    仿佛只有季沐從這裡掉下去,季幕才可以從過去的晦暗中解脫出來。他一根一根地掰開季沐的手指,最後一個動作,是顧遠琛和他一起做的。

    顧遠琛沒有阻止他,而是和他站在了一起。

    不管是他梔子花般純潔的正面,還是他生在黑暗吞噬日光的背面,他們都在一起。

    下午兩點,烈日當頭。

    還未入夏,就已經迎來了悶熱的氣息。

    季沐是墜樓而亡。

    而季幕松下一口氣後,才發現竹籃里的孩子並不是小草莓。剛才,他和顧遠琛都過於緊張,沒有仔細看孩子。現下定睛一看,又慌了。

    幸虧韓森帶了好消息過來:「孩子在陸秋遠那,別擔心,一切都好。」

    季幕和顧遠琛提著的心終於鬆緩了下來。

    季幕不禁納悶,眼角卻還沾著淚花。

    他想,他家的小草莓是個胖娃娃,這個嬰兒也太過於瘦小了,這找替身倒也不仔細點。可不管怎麼說,都是一條小生命,季幕慶幸自己救了他。

    風從映著藍天的窗外吹來,撩起了季幕耳側的頭髮。顧遠琛抱起他,季幕就乖乖地靠在顧遠琛的懷裡,安靜得像個不會說話的漂亮木偶。他手腕上的淤紅明顯,不知要幾天才會消退。但不論是什麼傷痕,都會隨著時間慢慢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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