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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5:40 作者: 一朵小蔥花
    季幕握緊了手機,下唇被咬得發白。韓森說得一點都沒錯,他看似平靜,實則走投無路了。他的朋友不多,目前能聯繫的只有一個陳曳。

    韓森說:「我暫且攔住了季家的消息網,他們目前還不知道你躲在哪。」

    季幕望向窗外,狹窄的窗戶透著蔚藍的天,他抿緊了嘴巴,沒說什麼。他不知道韓森用了什麼辦法,但這三年裡,有改變的或許不只是他,韓森在H國也不再是一個簡單的混混了。

    韓森最見不得季幕這無聲的委屈,張口半晌,最終放緩了一點語氣:「你還年輕,很多事情找長輩幫幫忙,沒什麼壞處,也不要有太多負擔。你是你媽媽唯一的孩子,我只是想保護你。」

    季幕低著頭,揉了揉眼睛:「森叔,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您幫了我太多了,袁立玫連季鋒都可以搞定,我害怕……」

    害怕她也傷害您。

    韓森絲毫不管這些顧慮,他努力這麼多年,明里暗裡,受了無數的苦,他都咬牙忍下來了。為的就是今天,他能帶他的「孩子」季幕離開季家這個魔窟。

    「跟我去國外吧,永遠離開季家,還有顧家。三年了,現在的我完全有能力讓你斬斷與他們的所有聯繫,讓他們永遠都找不到你。」

    「您讓我想想,好嗎?」季幕心裡壓著一塊石頭,艱難說出口。

    韓森應該是點了一根煙,似是在耐心地等待季幕鬆口。他的嗓音低沉,是一杯淡酒在喉的溫潤,誅心於無形:「你不願意跟我走的原因,無非就是覺得顧遠琛會回過頭來找你。你喜歡他,我明白,你這麼多年都惦記著他,盼著他。從以前開始,他就像是你的一個希冀。」

    韓森說得直白:「可你躲藏的這一個月里,他有來嗎?我可不記得我有阻擋顧家的消息網。小幕,你的計劃失敗了,你不是他要的那個Omega,你自己心裡比誰都清楚。

    「不是嗎?

    「不是你的,終究就不是你的。」

    季幕啞然,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口。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再無往前的神采奕奕,已經逐漸空洞。倏地,他的嘴上毫無意識地開始自欺欺人:「他有、他有找我的啊……」

    「他找你?」韓森的話是扎在季幕心間的一把刀子,鮮血淋漓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好,那就算他現在真的來了,你敢肯定他不是為了替別人討一個公道?」

    抑或是,為了搶奪一個腺體而來。

    聽到這裡,季幕眸中慌亂不已,他恐懼別人說出這個答案。這把刀分毫不差地刺進季幕心間,血肉霍然成兩半,他來不及喊疼。

    但好痛。

    「你奪走了他婚約者的信息素,還騙了他。他一定很恨你,不然你們走不到今天這一步。」韓森殘忍地伸手,將刀子從他心間爽快地「拔」出,「盯」著他血淋淋的傷口好言相勸,「聽話,別再固執了。」

    季幕的眼眶從乾涸到濕潤,又從濕潤到淚崩。

    「小幕?」

    「不是……」他突然動了動唇,呢喃般地低語。

    韓森耐著性子聽著。

    「我不是心存幻想,我只是想自己整理好一切後,再離開這裡。可是、可是現在,出了一點問題……」季幕無力地坐到了床沿邊,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聲音冷清,卻帶著一絲迷茫和傷心,「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什麼?」

    「就算做了標記去除手術,我肚子裡的孩子還是活下來了。」季幕痛苦地蹲在了地上,「它和我一樣,那麼地想活下去……我是不是該留下它?」

    「什麼孩子?!」韓森著急起來。

    「是我錯了。」季幕捂面,絕望一次次將他推入谷底,摔得遍體鱗傷,「是我強求的孩子。顧遠琛不知道,他不知道我會有這個孩子。是我強求的,我不知道我們會走到這一步,我沒想到……但現在,它變成了一個意外。」

    在韓森心裡,季幕永遠是個默不作聲的人,他素來不愛掉眼淚,他冷漠堅強,像是有著韌性,不管旁人如何打壓他,季幕都能保持著冷靜。

    他和穗湫是不同的,穗湫溫柔弱小,而季幕心中關著一隻欲望的野獸。他懂得去爭取,去撕咬,哪怕最後傷的是自己。

    但今時今刻,韓森第一次聽到季幕在自己面前哭了。那麼可憐,那麼無助,那些堅強瞬間被粉碎了。隔著電話,季幕的聲音嘶啞,像是為此壓抑了許久。這感覺,就好像當年臨近死亡的穗湫一樣。

    他說:「森叔,當年媽媽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留下我的?」

    一樣是被拋棄,一樣是孤苦無依。

    媽媽她為什麼留下了自己?

    「她知不知道我活得很痛苦,她知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長大的?」

    她在天上看得到我在受苦嗎?如果看得到,她會後悔嗎?

    明明過得那麼不幸,卻還要將一個無辜的生命拖入人間,備受煎熬。季幕依舊痛恨自己的出生,他被過往吞噬得乾淨,體無完膚卻還要苟延殘喘。

    這個孩子的出現,讓他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一樣的軌跡,一樣的不受祝福,他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我捨不得打掉他,可我也不想留下這個孩子。」

    我不想……

    「我不想它和我一樣,來這個世界上遭受這些痛苦。」

    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期待過它,甚至沒人知道它的存在。我愛它又如何,愛總是那麼不堪一擊,總是這麼容易被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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