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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5:40 作者: 一朵小蔥花
    「嗝。」

    顧遠琛理解道:「嗯。」

    「嗝。」

    「……」

    「學長,它停不下來……」季幕無助地說,一雙手無措地抓著袖口,「怎、怎麼辦?」

    「嗝。」

    「再喝點水?」

    季幕搖頭,一杯水都見底了:「不行……」

    顧遠琛沒轍了,拿過他的杯子去客廳又倒了一杯水。陸秋遠也不知道他們在房裡幹什麼,就看到顧遠琛來回往屋裡送水。他忍不住問了句,只聽見顧遠琛老遠地說了句:「他打嗝!」

    陸秋遠一臉莫名,跟上去:「打嗝?你和他說了什麼,讓他一直打嗝?」

    「爸,你知道止嗝的辦法嗎?」顧遠琛問。

    陸秋遠想了想:「就喝水吧。」可喝水沒用啊,一直打嗝也不是個辦法。陸秋遠張望了房內,拉著顧遠琛說:「還有一個土方法。」

    「什麼?」

    「你親他一下。」

    顧遠琛:「?」

    陸秋遠頗有經驗地說:「你突然親他一下,他肯定就被你嚇好了。」想當年,顧黔明一直打嗝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做的。不過那次,顧黔明的臉色不大好就是了。但季幕這麼喜歡顧遠琛,總不至於和當年的顧黔明一樣生氣吧?

    不過陸秋遠很清楚顧遠琛的脾氣,這個建議果然遭到了無視。

    「反正你突然嚇唬他一下,很快就能好。」他一邊叨叨,一邊被顧遠琛推到了門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而屋裡頭的季幕臉紅得像個番茄,快熟透的那種。

    「我爸有時候喜歡亂說話。」顧遠琛問,「好點了嗎?」

    季幕忍著聲音,默默地又打了一個嗝。

    「再喝點水?」

    季幕搖頭,他剛才喝了粥又喝了一大杯水,現在無論如何都喝不下第二杯水了。但他捧著水杯,逐漸平緩了心情,打嗝的狀態自然也平息下來。

    「謝謝學長,我現在好多了。」他把水杯放到草莓奶邊上,迎著柔軟的燈光,兩頰似乎因為哭得太久而出現了一抹紅暈。

    這個樣子的季幕,顧遠琛總是沒辦法把他和自己心裡所想的那個正在演戲的季幕聯繫在一起。誰的心都是柔軟的,季幕是,顧遠琛也是。

    空氣中瀰漫著一絲淡淡的玫瑰香,輕輕繞在顧遠琛的鼻間。它如同一個秘密花園,在內綻放芬芳,在Omega的信息素領域中,它是許多Alpha窮盡一生都無法擁有的高嶺之花。

    可顧遠琛卻可以輕易地拒絕這玫瑰香:「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這一次,長夜漫漫,季幕睡得並不安穩。

    明明生著病,他卻失眠了。

    窗外的雨聲吵鬧,季幕睡不著就坐起身來。他的背包就放在一旁,裡面的隔層中,放著一隻樸素的錢包。他拿過它,輕輕地打開,一張被裁剪過的照片掉在柔軟的棉被上。

    悄無聲息間,季幕撿起了它。

    照片上的畫面,是13歲的顧遠琛,不遠處,有躲藏在左邊花叢後的少年。而且,少年的身影並不明顯,模糊的一個小點,若不仔細找,近乎看不到。

    在顧遠琛的右邊,原本有著另一個少年的身影,但季幕把那個少年的畫面剪掉了,唯獨留下顧遠琛。

    季幕看著照片被裁剪的邊緣,深吸一口氣。

    他的腦海深處反覆出現兩個字:季沐,季沐。

    那是他的親弟弟,本該在顧遠琛右邊的少年,也是季家真正的少爺,玫瑰花信息素的原主人。

    他的指尖撫過照片的邊角,最終將這張照片再次收起來,一層一層地包裹,藏進背包的隔層中,將真相埋進自己的記憶深處。

    他想起一年前,季家的庭院中。

    他的父親季鋒拄著拐杖,無情又冷漠地說:「從今天開始,季家沒有季沐這個少爺了。」話罷,季幕聽到屋內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以及骯髒的咒罵。他直直地站立在季鋒面前,波瀾不驚的神色內,是無盡深淵。

    他要墜下去了,在季家這座冷漠的監牢中。

    他要將一切過去都丟掉了。

    季鋒忽略了那些痛苦的喊叫,毫不憐憫,毫不在意。他只是舉起拐杖,指了指站在身前的季幕,沒有一絲尊重,仿佛正在施捨一個可憐的人:「從現在開始,你才是季家的少爺,也是顧家一直以來的婚約者。記住了?」

    那一刻,恐懼與竊喜同時降臨,席捲了季幕一顆空洞至極的心。

    乞丐也好,強盜也罷,他是卑微且卑劣的。

    季鋒跛著腳,站在他面前,細長的眼睛如同毒蛇凝視他:「你和你弟弟不一樣,你更像我。他已經毀了,所以你千萬別讓我失望,孩子。」

    他的父親季鋒,十八年以來,第一次稱呼他為「孩子」。在這之前,季幕只是住在季家閣樓中的,一個可有可無的雜碎罷了。

    「父親。」

    他開口:「我會達成您的心愿,但我有一個請求。」

    季鋒微合雙眼,並未應聲。

    「我的名字,是我的親生母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不想一輩子用弟弟的名字,唯有這一點,希望您能成全我。」

    季幕,季沐。

    當年刻意取成一樣的名字,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兩種人生,兩段夢魘的開始。

    …………

    季幕閉上眼睛,好久才從這個清醒的噩夢中掙脫出來。他捂住自己的面孔,冷汗滲透了他額前的發。無盡的寒意襲來,將人拖進一個接一個的謊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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