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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51:03 作者: 吾涯
    沈酌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快點快點,搬個酒怎麼這麼費勁,」言少錢人也不知道在哪,正在指揮手下的人,「小心點啊,輕拿輕放,誰要是給打碎了,我讓他去釀一個月的酒。」

    沈酌尋著聲音來源看去,發現他正坐在對面的房頂上。

    有個年輕的小兄弟推著車往篝火旁邊走,車上是幾壇還沒開封的好酒,忽然他車輪軋到一塊石頭,車身一顛,放在最外側的那壇酒一個傾斜,就要掉下來。

    他再試圖挽救那壇酒已然來不及,慌忙大喊:「不要啊!」

    正在此時,言少錢突然從天而降,他似乎用了什麼類似「千斤墜」的招數,下落的速度比酒罈還快,只一瞬間,他已經出現在那少年身邊,穩穩地將掉落的酒罈接在手中。

    少年一顆心吊在嗓子眼,看到酒罈沒碎,感覺自己已經從天靈蓋飛出去的魂兒又回來了。

    言少錢單手托著酒罈,另一手在對方額頭一敲:「說了小心點,當場打我的臉是不是?」

    少年連忙往後躲:「對不起大當家以後不敢了!」

    言少錢擺擺手示意他過去,一抬頭,正看見站在門口的沈酌。他眉尾一揚,將手裡的酒罈拋過來:「站在那幹什麼,不過來嗎!」

    沈酌下意識伸手去接,那酒罈來勢洶洶,飛到他面前時卻變得輕飄飄的,待他接穩了,才感覺到它的份量,輕輕晃動的時候能聽到酒液輕響。

    他看了看酒罈,又看了看沖他拋酒罈的人:「我不會喝酒。」

    言少錢一聳肩:「隨你嘍。」

    神鷹寨的宴席好像從來都這麼狂野,便是酒、肉與篝火。刷了蜂蜜的乳豬被烤得滋滋作響,上面淌下的油每每滴落到火里,都會「噗」地濺起一簇火苗。

    沈酌已經快被香味饞瘋了,唾液瘋狂分泌,胃裡墊的那點兒點心已經消化完,迫切地想塞進一些別的東西。

    在他們那個被土匪洗劫過的小鎮裡,哪裡吃得上這樣奢侈的晚宴。

    那隻烤乳豬顯然並不是重頭,這么小一隻豬也不夠這麼多人分的。分完了酒,又有人推上來幾口大鍋,常武高聲吆喝著:「這是咱們大當家下午剛打回來的豬王,給兄弟們分了!」

    「豬王?是那頭咱們連打了三年都沒打著的豬王?!」

    「那豬凶得要死,上次在林子裡跟它碰上,我都沒靠近它就過來頂我,獠牙那麼長,把我腿都給勾傷了!」

    「不光凶還賊狡猾,我之前逮的狐狸都沒它猾!」

    一提到「豬王」,眾人全都興奮起來,沈酌順著他們目光聚集的地方看去,只見有人往地里西楔進一根杆子,在杆子頂端掛起了一個豬頭。

    這豬頭足有半個少年人身體那麼大,獠牙有人手掌長,即便死了,黑毛依然根根挺立,雙目圓睜,仿佛下一刻就要衝過來。

    「果然是它!真他娘的凶,死了還這麼凶!」

    「大當家一個人打來的?」

    「可不是!我看見了,大當家一躍跳到它背上,用刀『噗』一下插進它頸子裡,血噴了大當家一身,那豬王抽搐了好半天才死!」

    「太厲害了!」

    「大當家神武!」

    一群人跟著歡呼起來,言少錢擺擺手示意他們安靜:「小意思,小意思。大家——來,喝酒!」

    借著火光,沈酌看到這人身上乾淨得很,想必是沐浴更衣過了。又注意到他手腕上纏著一圈繃帶,隱隱能看到血跡。

    ……跟豬王搏鬥的時候受傷了?

    受傷了居然還要喝酒?

    沈酌對這群野蠻人理解不能,他皺著眉,只看見那人一掌拍開酒罈的泥封,將清澈的酒液倒進一個大碗裡:「這第一碗,敬上一任大當家屠猛,沒有他,就沒有咱們神鷹寨!」

    他說完,就將那碗酒一口氣幹了。

    眾人喊著前任大當家的名字,也將自己碗裡的酒幹了。

    言少錢:「這第二碗,敬咱們所有兄弟姐妹,不論在場的還是不在場的。沒有你們,就沒有神鷹寨!」

    他說完,又幹了。

    「這第三碗——」他再次把碗斟滿,這一次卻將酒潑在地上,「敬腳下這座山、片土地,敬所有黎民百姓!相信終有一日,所有人都能喝上這樣好的酒,吃上這樣好的肉!」

    醇香的美酒潤濕了地面,酒香撲鼻,就要把人淹沒其中。他側臉映著火光,落在沈酌眼裡,似乎激起了某種奇異的共鳴。

    這群土匪……到底在做什麼?

    他們居然在為百姓祈福?

    沈酌剛剛在寨子裡待了半日,就覺得自己的認知受到了衝擊。再仔細想想,他來時經過山腳的村莊,好像看到那裡一片祥和,在路邊玩耍的孩童快樂地笑著,絲毫沒有被暴`政影響的痕跡。

    難道這個神鷹寨……並不是他想像的那樣?

    三碗酒過後,言少錢招呼著所有人落了座,開始分食那頭豬王。

    這豬也不知道有多少斤,在場這麼多人居然每人都能分到。

    空地上擺著不少矮桌,堆滿了水果和雞鴨魚肉,有好些果子沈酌甚至叫不上名字,似乎就是從這山里采來的。

    他隨便摸起一個紅色的果子放進嘴裡,剛入口還沒覺得怎麼,再細細一嘗,只感覺一股難以言說的酸味直衝鼻腔,酸得他眼淚差點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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