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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44:29 作者: 顧四木
其實弘曆最清楚,六弟既然是皇阿瑪一手教的,他脾氣根本就不怎麼好!只是長得好!
可初入宮時緊張驚慌的少年人們,哪裡能三言兩語間分辨什麼脾性,不過就跟著感官,奔著姿容最好就當是人最好的去了。
弘曆雖不知道有句名言『三觀跟著五官走』,但他的感想差不離!累覺不愛,世人大都太過淺薄!
今日的統計摺子任務完成,皇上又單獨留下了弘昑。
弘曆恭敬告退,餘光還能看到被留下來的弘昑,神色並沒有什麼緊張,甚至看了看時辰鍾後還取下荷包,含了一枚雪白的細辛鹽丸。
這是太醫院口齒科配的丸藥,他們小時候都要吃,有預防牙齒齲壞的功效。
弘昑還有一點兒跟自己,跟其餘阿哥不同,他並不是那樣敬畏如仰神佛般遠慕皇阿瑪,兩人相處起來,有一種自然而然的熟稔。比如現在,目光掃見弘昑按時辰在吃護齒藥丸,皇上便抬手一指,蘇培盛就明白,連忙親手去端了一杯白水過來。
顯見是熟悉彼此生活習慣的父子。
弘曆再次看酸了:畢竟弘昑打小是皇阿瑪看著長大的,貴妃在皇上跟前什麼樣弘曆雖然不知,然只看四妹妹對皇阿瑪的隨意自在,就知弘昑的童年應當與他們不同。
待其餘皇子都離開後,皇上先是問了弘昑幾句整理摺子的心得。
見弘昑答話時一直眉眼微彎,興致盎然,皇上很滿意:能將繁瑣的朝政工作視為喜好,這才是為君的基本素質。
凡是個正經皇子基本都有一腔想做好帝王的熱血,少有天生就擺爛非要青史留惡名做昏君的皇帝,但做一國之君,絕不是一時的熱血上頭就能做好的,需要強大的責任心和耐性。
皇上這近一年來考的就是兒子們的耐性兒。
當然耐性只是最基礎的,要是一個人有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刻苦,但大方向是錯的,更是完蛋。
皇上接下來還會考察他們對朝事的謀斷,能否有一雙發現紕漏的慧眼,又有解決紕漏的手腕。
他親教了弘昑許多年,也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皇上又隨即抽查了幾句弘昑的書,驗他有無被摺子耽誤了夜裡時辰,白日背書就偷懶。
見他都答得流暢,這才說起留他的正事:「顧先生的五年忌日快到了,你代朕出宮祭奠一番。」
弘昑一直有些微彎的眉眼迅速肅然起來,閃過凝重懷念與悲感的光:「是,兒臣原備好了私禮命人送出宮去,然既是代皇阿瑪祭奠,想來有禮部備下的封禮。」
顧先生教他的時候,就已年過七十,五年前,八十餘歲高壽而去。這些年每逢二月先生忌日,弘昑都會向皇上請旨出宮親自祭拜。唯有十九年因是太后娘娘過世守孝,方才沒去。
今歲原以為也去不成,皇后是嫡母,這三年弘昑總不好帶著孝上老師的門。
聽皇上竟吩咐他代祭,弘昑頓覺兩下齊全,謝過皇阿瑪。
永和宮中。
姜恆叫住敏敏:「你是不是往養心殿的點心匣子裡,格外加了幾碗蜂蜜?」必是給弘昑預備的。
敏敏笑道:「額娘,弟弟如今也太苦了些,愛吃甜的叫他吃去吧。」她過來坐在姜恆旁邊:「這幾年,弟弟的師傅換了朱先生,功課上原就比先多了一倍不止,偏又加上皇阿瑪將他們夜裡叫了去理摺子,若是不吃的甜一點,他又要悶悶的了。」
姜恆掌不住笑了。
弘昑小時候有一回咳嗽的厲害,叫太醫院把甜與辣都給禁了,弘昑就從一隻甜蜜的小熊變成了一隻悶然的小熊,小小孩童,看完書就對著天空發呆,敏敏去問他,他悵然望著白雲道:「姐姐不用管我,我在看銀絲糖。」
不過敏敏說的弘昑新的朱姓師傅,確實是個狠人。
只說一個事例,就足以證明他的嚴格程度:有一回連皇上都有些看不下去,委婉對朱軾道:「是不是太嚴了些?」
這可是皇上!可是大清雞娃專家,都覺得朱軾似乎太嚴了些個,可見朱老師何等嚴厲。
剛換了朱軾的那一年,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皇子來請安,姜恆都很注意跟兒子話療,關注兒子心理健康問題。
療了幾次後,姜恆就放心了。
新任朱老師,跟先前的顧八代是完全不一樣的兩位老師,好在弘昑習慣的很快。
顧八代從先帝爺時就能任皇子師傅,可見是個學問淵博才高八斗之人,但這位朱老師,年輕時並不以學問見長,而是以惠政為名。
他最初的官職,只是外放的知縣。也就是說這位是深入基層摸爬滾打一路升上來的。
朱先生最出彩的政績,便是創了『水櫃法』修理海塘,只這一項便是傳世之功,而他為官的理念則是:「治官首要莫過於懲戒貪腐。」所在任上,那是自己清廉不說,還非常『熱心腸』看著下屬,甚至拉著上司一起清廉。
將這樣的人挖出來,專門指給弘昑為師,姜恆也看得到皇上的苦心。
他想教兒子的從來不只是書本上的帝王將相垂衣拱手而治。
弘昑也沒辜負皇上的期望,努力吸收消化著朱先生交給他的實操經驗。
朱軾是從地方小官做起的,怎麼會不知道各地官員糊弄京中的把戲和話術?都毫不藏私悉數交給六阿哥。比如現在,弘昑對著摺子就回憶起先生的教授,試著推斷哪些官員在靠話術編織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