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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44:29 作者: 顧四木
裕妃接了坐著道了聲謝就完了,然而熹妃卻立刻誠惶誠恐站起來:「多謝貴妃娘娘賞賜。」然後又緊張地坐下,立刻拿起來用帕子托著吃了一口,很快回道:「娘娘說的是,果然今日點心味道比上回端午更好。還是娘娘清妙品得出,臣妾愚鈍。」
熹妃這一番緊張御前奏對一般的情形,自然又落在內命婦眼中,不免都覺得貴妃實在氣勢壓人。
姜恆也就不說話了,只朝著坐的最靠前的十三十四福晉眨眼笑笑:看見了嗎?我不和氣還好些,一旦想對熹妃『客氣』些,只會起到反效果。
兩位福晉也無奈。
她們也都在王府多年,其實最開始提醒姜恆的時候,也未必沒看出熹妃的過分小心和敬畏。只是覺得再這樣下去幾年,只怕會做實了貴妃震懾嬪妃,早些想個法保全名聲才是。
那日中元,姜恆依舊悠哉哉看完了一日戲。
熹妃所做之事,在姜恆眼裡,也正如台上的一場戲一樣。
她寫好了劇本。
在劇本里,熹妃本人是美強慘是暫時蟄伏臥薪嘗膽的主角,而姜恆則要負責演那個跋扈貴妃,將來會被主角正義拿下的反派。
不管姜恆願不願意,反正熹妃是把這個角色分給她了。
哪怕姜恆極少與她說話,且已經明顯露出看破熹妃意圖,不願給她搭戲的意思,熹妃也不在乎。
她也不需要姜恆跟她對話,只要兩人一齊露面,姜恆坐在那就是她的『工具人』,不妨礙熹妃對她演畢恭畢敬的戲碼。
正如今日。
姜恆對著熹妃的道喜只是點了點頭,而熹妃卻繼續恭敬道:「臣妾這十來日抄了十遍《藥師本願功德經》為四公主祈福,已經送去中正殿佛前了,萬幸公主種痘平安。」
見熹妃垂眸似乎不敢正視自己的樣子,姜恆不由笑了:「熹妃有心了。我原也要抄幾遍藥師經的,偏生中正殿師傅說,不抄也罷了,若是抄,必得九十九篇藥師經文一起燒了才更靈驗。」
姜恆表示:會抄你就多少點。既然想做出臥薪嘗膽的樣子,就做到位,多吃幾個苦膽才不辜負人設。
熹妃聞言臉色不由一僵,百遍藥師經文可就是幾十萬字啊!
貴妃這意思還等著焚了去,那就必要近期抄完。貴妃這是順著自己的話,硬是給自己派了一項沉重的體力活。只是近期人設立在這裡,熹妃也不能不接口,只恭敬道:「既如此,臣妾就回去補足剩下的篇數,一起送去中正殿。」
姜恆見她應了,就輕描淡寫道了句:「辛苦。」
然後就轉頭去跟裕妃說家常了:「聽說吳扎庫氏的阿瑪調回京城了。」
裕妃提起此事就高興:「也才好了,原還擔心後年大婚的時候弘晝這岳父不在京中。」
去歲給弘曆指婚後,皇上又給弘晝指了吳扎庫氏為福晉。
而熹妃聽二人說起這件事,扎心的恨不得把耳朵關上:吳扎庫氏的阿瑪也是一旗副都統!要只以身份算,弘時的岳父蒙古郡王倒是最高的,反而弘曆的婚事,原是他們母子寄予厚望的一場婚事,只指了個佐領之女為福晉。
要不是烏拉那拉氏有個拿得出手的好姓氏,熹妃更要抑鬱了。
眾妃嬪在鍾粹宮坐了一會兒,集體喝了茶,貢眉才出來道:「各位娘娘小主們請回吧,娘娘今兒還未好全。」又單獨道:「還請貴妃娘娘留一留。」
其餘嬪妃告退出來。裕妃見熹妃離開的背影,不由搖了搖頭:她們相識二十年了。可這一年熹妃在搞什麼,她真是有點看不懂了。
上回皇上來咸福宮探望她,還隨口似的說起:「聽說近來熹妃對貴妃格外恭敬?」
裕妃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後只好來了句廢話文學:「宮中位份高低不同,貴妃雖年輕,但臣妾們對貴妃都很敬重。」
之後皇上倒也沒再提起,似乎就這麼過去了。
裕妃覺得好累,進宮多年後,這個宮裡的情形她卻越來越看不懂了。
臥在床上的皇后,手裡拿了一隻極簡約的絨花。
姜恆進門請安後,皇后就拿給她看:「瞧,敏敏今兒一早來送給本宮的,說是既然那朝冠太沉壓的本宮難受,就跟弟弟一起貼了一隻很輕的絨花。」
姜恆還真不知道女兒給皇后做了絨花。敏敏有很多玩具,也有好幾張手工桌,她每天玩什麼姜恆已經很少干涉,此時只笑道:「怪道她一早要出門呢。」姜恆還以為敏敏好久不見天鵝和幾條皇上的愛犬,才早早出門去了。
待姜恆離開後,貢眉才道:「奴婢瞧著,貴妃娘娘真不知情。」
皇后低頭轉著手裡這朵花:「可見本宮這些年沒有白疼愛公主。」再抬頭輕聲喃喃:「也算沒看錯貴妃吧。」可見她私下行事與表面上一樣,並不禁自己的女兒親近她這位皇額娘。
待到皇上來探望皇后病況時,皇后便將這朵絨花給皇上看。
之後忽然看定皇上道:「臣妾這個病,只怕以後多得是要貴妃代掌宮務的時候——不如皇上將貴妃冊為皇貴妃,也就更名正言順了。」
皇后說這句話,是反覆掂量過的。
若說第一次驟然暈過去,她還有要強的心思,那麼第二次不過主持個重陽祭祀,就讓她再次病倒,令皇后心灰意冷。
她的餘生,或許只能跟廢物一樣養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