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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44:29 作者: 顧四木
引橋出的慎刑司門來,其實沒什麼壓力:她了解娘娘,必不會為這些事兒驚著。
見引橋要稟報慎刑司的密查,於嬤嬤和秋雪就主動退下去了:這事兒要緊,之後娘娘告不告訴她們,告訴多少,都該娘娘決定,她們這會子不該在這裡豎著耳朵聽。
且多了人在,只怕原本引橋姑娘敢說的話,也要掂量一二說不得就隱了。
果然,屋裡沒別人後,引橋就放鬆下來,她也不坐方才的竹藤凳了,而是來到姜恆身邊,就坐在腳踏上,似乎能靠在娘娘膝邊一樣。
大約是雛鳥情結?姜恆也覺出引橋對自己有一種別樣的,跟秋雪等人都不同的依戀。
她忍不住笑著伸手像擼毛一樣,輕輕撓了撓引橋下頜與脖子的連接處,反正貓咪很喜歡這樣,狐狸應該也差不多吧。
引橋使勁壓了壓心裡的歡喜,這才努力正色開始回話:「娘娘,這回的流言著實不好查。皇上讓師傅點個人來回您,想來也是為此。」
姜恆點頭:以皇上的性子,要真查出個精準的幕後指使,比如當年的齊妃實名制要解放年嬪給她添堵,皇上自然當機立斷就處置了,都不會告訴她。
這回居然讓慎刑司來說此事,想必是沒有一個精確的結果,所以才讓她心裡知道一二,做個防範。
果然引橋道:「那兩個小宮女原是御花園專門負責跑腿的,哪裡都去得,這是第一樁難查的。」新進宮的宮女未必有固定的差事可做,就連引橋,剛被調到內務府的時候,還做了許久的雜事呢。
宮中妃嬪可賞景稍歇的地方不多,御花園就是最大的一處。
於是內務府會在幾處風景好的亭台外,安排些小宮女輪著站崗——妃嬪們進來游御花園,一時想要點心、炭火、乾淨帕子、軟墊等物,就好叫她們去跑腿。
「我分別與那兩個小宮女說了半夜的話,對著來瞧,最終確認了她們開始聽到流言的地方,是西六宮的漿洗處的一個姓費的宮女身上。」
「這兩個小宮女是全然不知道厲害,宮裡什麼事兒大她們愛說什麼。娘娘的身孕剛傳開,宮裡多在說此事,她們聽了這流言就也跟著說去——如今奉萬歲爺的命,御花園已經裁撤了這種專門負責跑腿的小宮女,各處閒散無差的宮女也都要重新分派。」
「但再查那姓費的漿洗宮女,才是難。」要是蘇嬤嬤在,可能覺得弟子真是傻大膽,這可不叫緩緩說,這叫從頭到尾全都說!
但姜恆正喜歡這點,換了慎刑司或內務府旁人回話,不是肉麻的她汗毛直立(如張玉柱和常青),就是滴水不漏雲山霧罩的官方說辭(古嬤嬤蘇嬤嬤都是如此),還是引橋這種坦率直白最讓她聽著舒服。
此時姜恆還跟聽書一樣,插一句自己的猜測看能不能料准,於是問引橋道:「那費宮女之所以難查,是不是她牽扯的后妃不少?」
引橋仰頭而笑:「正是,娘娘猜的極准。這姓費的宮女原名小柏,是雍親王府里時裕妃娘娘的宮女。後來進宮一年後,裕妃娘娘因嫌她多話就打發了她,內務府便將她安排到這漿洗處來。」
一般被各宮主子打發的宮女,內務府怕擔事,很少再調往別的宮去當差,一般就發落漿洗處、珍禽房等地方做粗活。
引橋道:「如今這費小柏已經在慎刑司住著了,我師傅親自問的話,我也在一旁聽著。她只咬定是自己編排的。」
「往宮外查,她家中已然無人了。往宮裡查就更熱鬧了,裕妃娘娘處出來的人,無疑跟咸福宮上下都是熟識的;而當年在王府,幾位娘娘們都住的近,這費小柏跟哪一宮也熟,熹妃娘娘的大宮女銀松,因身上好起疹子,所以每回都托她單獨漿洗衣服,打交道不少;連懋嬪娘娘宮裡都有她認過的乾姐妹。更別提各宮去送衣物的宮女,都有可能跟她搭上兩句話。」
真是一團亂麻,把有數的幾個主位都掛上了。
懋嬪如今都是常年不出門只養病的人了,這件事竟連她也牽連在內。
哪怕是慎刑司也不想去登懋嬪的宮門,聽說懋嬪娘娘每有氣候變化就喘的上不來氣,好幾回太醫院都開獨參湯吊著了,這萬一叫慎刑司提宮中宮女一嚇唬,再出點什麼事兒就不好了。
這種線團拆到最後,也未必有個定數,且牽扯的宮妃越多,要是徹查起來,流言才傳得越快。
故而皇上的做法就是一力降十會快刀斬亂麻,先不去追查源頭在哪兒,反而將宮裡素日愛傳閒話的宮女,挑些典型送進慎刑司,再免除宮裡各處閒職,令宮女內監們各有其主,有事直接上級管事連坐。
直接將流言摁滅在搖籃里。
之後引橋又從袖中取出疊著的幾張紙來:「這上頭是師傅問費小柏問出的,以及慎刑司查到的,與費小柏來往頗密的人,娘娘請留下細看。」
姜恆拿過來,嘆道:「還好有你,換了慎刑司旁人,必不會將這些事和盤托出。」
引橋便有幾分得意道:「是,我了解娘娘——若有麻煩的事情,娘娘是情願清楚的知道,而不願圖省事被蒙在鼓裡。」
姜恆笑眯眯:「是啊。」其實引橋在她身邊時候絕不算多,然而在性情上卻是最了解她的。
但引橋不免好奇:「可這流言之事,娘娘似乎並不意外而是已經知道了,娘娘之前不是身子不適一直在宮裡歇著嗎?」剛問完又自覺失言,立刻起身:「娘娘別理會我說的胡話,只要娘娘自個兒心裡明鏡似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