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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44:29 作者: 顧四木
但人都是如此,有欲望就難免有破綻。
如今熹妃也難忍住了。
皇后有過兒子,能明白些做母親的苦心和焦心。但在宮裡,明白甚至同情是一回事,這做法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娘娘預備將那兩個嚼舌頭的小宮女怎麼辦?」貢眉往窗外看去,只見兩個小宮女跪在宮牆和雪芽的影子底下,一動不敢動。
皇后回神:「命慎刑司蘇掌司來帶走。就以宮中節慶時兩人彼此口角爭吵,擾了吉日處置吧。」
貢眉就撩起帘子出門,點了個小宮女,讓她去慎刑司跑腿。
回來就見皇后依舊拿起庫房單子,回復給母家挑東西的狀態,不管這程子事了,只最後留下一句:「熹妃從來如此,做事總要留足了餘地才肯動,卻不想,這宮裡誰又是傻的,只有她知道給自己留路呢?」
需知若是一個皇后要探妃嬪的底,做事留幾分力還可,那是上位者往下的施壓。但一個妃嬪想探皇后的意思,還想不費勁也不沾手,最好讓皇后出頭她躲著,就實在也是看輕了皇后這麼多年料理後宮的手腕。
熹妃只覺得,送進承乾宮的兩個小宮女,就像是小水滴落到水坑裡,再也沒有了動靜。
以她一貫謹小慎微不出錯的行事,這會子當然不會去買通什麼人,著意打聽皇后處或是慎刑司的消息。
她只能等。
等的時間就過得極慢,熹妃就拿出葉子牌來,跟宮女隨手擺了一回,卻覺得無趣。
不由想起聽人說耿氏會去永和宮尋信妃打雀牌——是從什麼時候起,裕妃再也不來尋自己說話和鬥牌打發時光了呢?
熹妃喜靜,景仁宮就總是安靜的。
她對著這宮殿,忽然覺出一股難言的寂寞和孤單來。
只是這樣的心緒很快被她壓了下去:她有弘曆,為了弘曆,她也要做一個讓人挑不出錯的嬪妃來。既如此,只一點孤單寂寞算什麼。
而皇后這裡,將人輕巧換了個名兒送慎刑司後,轉頭就跟皇上回了一聲。
順便提了一嘴給她找活乾的熹妃:「她膽子小不敢料理宮人,信妃又正在閉門養身,熹妃就將人一路壓來了承乾宮。皇上也知道,蠢人口中的流言蜚語,理會了才是叫他們得意,臣妾就換了個名頭,將那兩個宮女送了慎刑司了。只是這兩個小宮女是打何處聽來的,背後是否還有人指使,臣妾倒不好鋪開查了,否則若是讓有心人把這些話揚開,信妃可要難受了。」
皇上聽了神色也淡下來,顯然不快:「皇后做的很好。倒是熹妃,在宮裡多年,連兩個小宮女也不敢料理嗎?這樣的人,直接送慎刑司就是了。」一路送到皇后宮中,叫有心人打聽了又是一樁事。在皇上眼裡:這樣背後言三語四的宮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該送慎刑司,再有再送,這麼願意嚼舌頭,就去慎刑司里嚼。
皇后從養心殿出來,只覺一身輕鬆,這事兒算是甩出去了。
而皇后剛走,皇上便召慎刑司掌司面聖。
這件事,他自然要替永和宮料理了:就她現在這個困得冬日狸貓一般不睜眼的樣子,外頭有什麼風言風語,想來也沒精神管。
於皇上心裡,她身孕是自己的,麻煩自然也該是。
皇上是見過太多捧殺二字的,當年他們這些兄弟,誰沒有被皇阿瑪看重一陣子,誰沒有當過箭靶子。
外頭傳得越烈烈轟轟,被人捧得越高就越難下台。
如今她剛有身孕,男女都未知,就有什麼『天大的福氣』『真龍下凡』這種小話在宮人間流傳。
那將來孩子真的生下來,若是個阿哥,豈不是要被『捧』成眾望所歸的太子爺,心窄點的只怕都要嚇死了!
眾人拾柴火焰高,皇上腦海中忽然冒出這句俗話來。
這話原是團結力量大的意思,但於皇上這兒卻是另一重理解:若是有人點起第一捧火來,就會有各種心思的人拾柴添柴:反正火都點了,不燒白不燒。這一聚眾燒柴,火就沖天而去。
就像當年老八被滿朝文武舉薦做太子,那些人里,多少是真的忠於老八的,多少是投機分子,見這火已經起來了,我也不能閒著上去添一把柴的,還真不好說。
但最後的結果有目共睹,先帝雷霆大怒後,澆滅的受辱的是老八這團火,那些拾柴的人可是一鬨而散了。
皇上不會讓她在不知不覺間,被別人架上去燒起來。
無獨有偶,有人與皇上是同樣的心思。
慎刑司的大門,被宮裡人視為活地獄入口。
滿宮裡只有這裡的燈是塗了黑粉的燈柱,連燈火都帶著一種不祥的氣息。
據說慎刑司的刑室十道門,神仙都闖不過第十道。
宮裡從幾十年前就流傳著一個傳說:從前京中有個流竄的剝皮狂魔,喪心病狂專捉落單的旅人去剝皮做鼓,還會吃人心,總之是人中惡鬼。京城的捕快們都不敢料理這兇案,甚至最後驚動了順天府尹這才將其緝拿歸案。但這剝皮狂魔進了牢獄還在大笑,並不認罪極其張狂,牢中大刑都奈何不得。最後還是慎刑司出馬,才第七道門,兇犯就熬不住了,跪求剝了他的皮算了。
這種暗黑風格故事,在宮人中很有市場。
慎刑司也樂得傳開,讓太監宮女們對慎刑司多一重畏懼,將來好『不戰而屈人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