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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44:29 作者: 顧四木
聽這話陳得寶嘴角都翹起來了,果然,信貴人能得寵,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
他正準備恭送信貴人,卻聽眼前這貴人聲線一變,原本清甜的聲音變得冷颼颼起來,甚至呵呵冷笑了兩下:「正因是重罪,怎麼能容你隨口亂說。今日我也帶了宮女,可就近入屋檢查一下這位宮女身上有無財物。」正好讓秋霜幫引橋整理整理衣裳。
陳得寶一呆。
姜恆也不給他思考時間直接繼續問下去:「倒是有一事,要先問個明白,陳管事說的宮中財物,到底是什麼?一個在景祺閣的宮女,能偷了什麼財物,讓陳大管事千里迢迢從敬事房的堂屋,跑了這最偏僻的景祺閣來拉扯人?」
姜恆盯著他的臉,語氣已經不掩厭惡:「若是憑空捏造,誣人偷盜大罪,陳公公知道自個兒的下場嗎?」
陳得寶瞠目結舌,這,這……這怎麼還上綱上線起來!
姜恆看著這老太監渾濁的雙目,不懷好意的表情,跟那種理所當然以為不會有人為了個小宮女得罪他,管他作惡的得意,簡直噁心壞了。
入宮後她沒有這麼厭煩過一個人。
姜恆直接轉向自己帶的永和宮太監,讓他們一會兒看管押送這陳得寶,之後再去敬事房:「先帶這個去慎刑司,再去告訴張玉柱張管事,他敬事房屬下有內監作惡,無故冤枉宮女偷盜,以此勒索財物,我已然替他將人送到慎刑司去了。」
陳得寶當真是目瞪口呆,他在宮裡也是有頭有臉的太監,信貴人連主位都不是,竟然直接要給他送慎刑司。他立著眼睛道:「貴人,您這是冤枉……」
秋霜立刻喝止:「都說敬事房管著宮內所有內監,是個教規矩的地方。誰知你這敬事房的管事第一個沒有規矩!貴人吩咐著話,有你什麼多嘴多舌的地方?有什麼要分辨的,自個兒去慎刑司交代清楚。好不好的,宮中規矩刑罰自有結果,沒有個主子們跟你多說的道理!」
姜恆也理都不理陳得寶,繼續對秋霜道:「回宮後,叫秋雪去將今日這事兒跟蘇公公提一句。」
如今各宮的宮女太監,不能代表自家主子去養心殿求見皇上,但同為宮人,還是能見到蘇培盛的。
有事兒可以跟蘇培盛說,讓他酌情匯報給皇上。
當然,不是誰都有臉面讓蘇培盛酌情就是了。
陳得寶當然也明白,於是方才的不忿與想要理論的勇氣,在聽到蘇公公三個字後,就萎了。若信貴人只是一時義憤上來,把他送慎刑司,他還能活動一二。可信貴人居然這麼不怕,就要把這件事鬧到御前去?
過了皇上的眼和耳朵,誰還敢冒險救他?
他多年在宮裡人脈、奉承、靠山,足夠他平時橫行,但在『皇上』兩個字面前就都是紙糊的。
陳得寶的臉上這才露出鮮明的畏懼,他方才見了姜恆也只是彎彎腰行禮,這會子『噗通』跪了:「貴人!奴才卑賤,一時惹了貴人不痛快。還求貴人高抬貴手,放過奴才這一遭,將來奴才當牛做馬報答貴人,您永和宮的事兒就是奴才的頭等大事!」
姜恆見他涕淚橫流,覺得太髒,連忙退了兩步,然後冷幽默了一把:「你知道我的頭等大事是什麼嗎?」
陳得寶茫然抬頭:是繼續得寵?還是位份?難道是年貴妃?
這一瞬間陳得寶真的升起了要不要出賣貴妃,換取信貴人的高抬貴手。但想想自己要是進了慎刑司,再得罪了貴妃,那真是沒活路了。
於是只是接著叩頭求饒:「甭管貴人有什麼要緊事,只管吩咐奴才!」
姜恆擺手,讓身後的永和宮的太監上前壓人:「進慎刑司琢磨去吧。」
她看著自她提起要上報養心殿後,就不敢再掙扎的陳得寶,心道:聖寵這東西,用起來真好用,也算是隱形工資了。
陳得寶直到被壓走,都不可置信: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為了一個最低微的宮女,得罪他這個副管事太監呢。
要知道,他能在宮裡混到現在,背後必然也是有點人脈牽連的。
信貴人怎麼就不肯你好我好,給個面子彼此過去呢?
信貴人怎麼會為了我這樣一個最低微的宮女,得罪敬事房的管事太監呢?
被永和宮太監壓走的陳得寶不明白的,而被救的引橋也不明白。
直到姜恆走過去,引橋腦子還渾渾噩噩。
姜恆看著引橋,心裡非常難過。
今天只是引橋被調離景陽宮的第二日,她本就是怕引橋被這老太監纏上,才算著時間儘早來了,還是略晚了一步。
只見引橋頭髮略有些蓬亂,身上的藍布衣裳已經舊了不說,左邊袖子還被扯破了一塊,而最慘的還是她的右手。姜恆也是走近了才發現,她右手握著一塊碎瓷片,劃破了手心,還在滴滴答答流血。
書里只提過她被逼迫過幾次,但陳得寶都是未遂。
如今姜恆才知道,這威脅是怎麼未遂的,引橋每一次反抗都是抱著死志的。
秋霜見主子看著這宮女的傷口滴血,要親自解手帕,就連忙取出自己的手帕給引橋包上,邊包還不忘撇走引橋手裡仍舊緊緊抓著的碎瓷片,然後給她介紹:「我們主子是永和宮信貴人。」
引橋行禮的時候,眼睛還是紅的,神色也有一種病態和激動過後的憔悴。
她眉眼確實生的有幾分像小狐狸,眼角有一種嫵媚的弧度。但現在看上去,特別像被大雨淋濕,亂糟糟的一隻可憐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