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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44:29 作者: 顧四木
兩個小皇子跪在下頭也是瑟瑟不止。
他們是打心裡怕著皇上的。
在血緣上,皇上是他們的生父沒錯,但皇阿瑪,阿瑪之前還有個皇字。他們從小就被師傅教導,忠孝忠孝,忠君尚在孝父之前,那麼皇阿瑪也先是他們需要忠的君,之後才是親爹。
何況皇上這阿瑪又不常見他們,每回見還都是標準嚴父臉,以至於對兩個孩子來說,濡慕之情並沒有害怕之意多。
弘曆到底是年長半歲,自覺是當哥的,就要首先開口。
好在這孩子打小話就多,從會寫字就會作詩,說話也比實年五歲半的弘晝清楚些,就把事情從頭說了一遍。
他們不是故意打鵝去撲人,想見人受傷倒霉的。當時他們看到一個嬪妃打扮的人正好被驚鵝撲了,心裡也是又驚又怕。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個兒已經跑出去了。
一旦跑走了,見也沒人來追,就失去了回去承擔的勇氣,想像鴕鳥一樣,當這件事不存在。
弘晝在旁打補丁:「皇阿瑪,我跟四哥這兩天也沒睡好。」心裡後怕著呢,今日看到蘇培盛過來,其實哥倆還鬆了口氣——不然熬不了幾日,可能也要去坦白。
皇上看著眼前兩個兒子,見他們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說了,倒有點心軟。
前世這兩個孩子五六歲的時候,可不是什麼皇子,只是雍親王府里做普通庶出皇孫。而那十年又正好是奪嫡最險要的十年。
其實雍正帝是基本錯過府上所有孩子的幼年和孩提時代的。那時候的日子過得真快,等他登基的時候,孩子就是正經少年了,是循規蹈矩的皇子。根本不會出現什麼偷偷溜到御花園,拿著小弓亂射,惹了禍還孩子氣跑掉的事情。
心裡一軟歸一軟,皇上還是擺出了標準嚴父臉,敲定了兩人加倍功課的懲處,身邊跟著伺候的宮人,也以粗疏誤事的大過,統統要處置。
好在宮裡給十歲以下皇子們的羽箭,全部都是圓頭箭,別說不開刃,根本就沒有尖兒,是個球頭,倒是不至於傷到自個兒。
「做人,尤其是做男兒,首要有擔當之心。否則治家且不能,何談朝事?」皇上最後,還是鄭重點給兒子擔當二字。
男人的能力和品質完全是兩回事,這世上多得是有本事沒骨頭的男人。但在雍正帝看來,自己的兒子絕不能是這樣遇事犯錯後膽怯,轉頭就跑毫無擔當的男人!
四阿哥五阿哥再次叩頭聽訓。
他們感受到,要是那會子直接來認錯,或許皇阿瑪只會生氣,但有了這一躲避,皇阿瑪除了生氣還有凝重的失望,與決不許他們再犯的鄭重警戒之意。
這讓從小就被灌輸『阿瑪就是天』思想的兩個孩子,心裡難受極了。有這一回,當真是刻骨銘心的,深刻認識到了犯了錯勇敢去面對,其實後果要比蒙頭逃竄好得多。
於是俱是磕頭保證,絕不再犯。
「皇阿瑪,兒子和弘晝應當去向信貴人賠不是。」
就算一開始他們倆沒看清那妃嬪是誰,在滿宮都傳開信貴人被大天鵝襲擊後,他們也就知道了。
弘曆比弘晝雖只大一點,卻成熟不少,知道得多想的也多。他知道信貴人雖聽著位份不高,但家世很好,且皇阿瑪也正喜歡的時候。
而後宮的妃嬪,哪怕是個答應呢,也是皇阿瑪的女人,敬著她就是敬著皇阿瑪。何況他還要為了自己額娘考慮,不想額娘在後宮難做。
於是弘曆主動提出要去賠不是。
弘晝想的單純些,覺得自個兒錯了去賠罪也是應當的,之前額娘也是這麼教他的,於是跟著弘曆的話點頭。
聽兩個孩子這麼說,皇上臉色微緩:「自該如此。」
弘曆主動要賠不是,也是擔當的一種。若他自為是皇子,身份高於世人,有錯也不肯認,皇上才更要失望。
雍正帝自己是能在摺子里直接跟大臣認錯道「前諭錯責汝矣」的痛快人,他當然不肯讓兒子做那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普通人死要面子,自己受罪,但皇子勛貴朝臣們若是死要面子的人,那受罪的就是黎民百姓了。
姜恆覺得這一日,很值得紀念一下。
她不但想明白了一件關乎人生線路的大事,還見到了傳說中的「清章宗」乾隆帝的幼崽期。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只是個非常萌的小朋友,並非歷史上愛給文物咔咔蓋章的章總。
姜恆第一眼見兩個孩子的時候,還把他們倆認錯了。
不知怎的,在她印象里,總覺得乾隆帝小時候應該也是個心思重有些清瘦的孩子;而以後會給自己出活喪,被人稱為荒唐王爺的弘晝會是個大大咧咧心寬體胖的小胖子。
可當兩個孩子自我介紹後,姜恆才驚訝發現,弘曆竟然是那個腮上嬰兒肥滿滿的胖寶。
他生的膚色格外白淨,腮肥嘟嘟的墜著,甚至有幾分蠟筆小新的既視感。
姜恆看著這喜人的小圓臉,甚至在想,難道歷史上的弘曆,也是因為富態可愛才被康熙爺拎去養的嗎?
不過在這裡時間線上,弘曆可還沒見過康熙帝,這個對他一輩子言行影響頗大的祖父。
不知道一直在雍正帝手下成長的弘曆,還會不會是那個章總。
頭腦中各種遐想,並不耽誤姜恆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