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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44:29 作者: 顧四木
他想著上回的星動儀是廣州十三商行進貢的舶來品。既然這星動儀入了皇上和信貴人的眼,那這次挑一樣來自於廣州商行進貢的西洋物應該沒錯了。
蘇培盛尋摸了半日,捧了一隻匣子回去。
姜恆心平氣和前往養心殿。不用做肉卷子被人抬進去跟上菜似的,在心理上也好過不少。
坐在車輦上的時候,她還在腦海中循壞播放皇上伸手系盤扣的那一幕,用美色來告慰自己。
這回進的不是書房,直接是後寢宮。
皇上依舊坐在桌前。然而這回皇上桌上擺著的器物姜恆非常熟悉。這是她小時候在家裡常見到的,玻璃做的八音盒!
「過來瞧瞧這個。」皇上示意她坐到圓桌旁,然後將八音盒推給她:「如何?」
皇上這是……以為她喜歡類似星動儀之類精巧的玩意兒,所以特意給她準備的?
姜恆在心裡把皇上不對勁的可能性又上調了一點。
她扭了八音盒的發條,看到八音盒上坐著一隻玻璃的小狗旋轉起來。
見姜恆不錯眼盯著這玻璃小狗,皇上就道:「你喜歡這隻小狗?」
姜恆請皇上看:「不知道是不是臣妾眼花,等它轉到這邊的時候,顏色就變了似的。」
皇上那個角度倒是看不出什麼。但聽姜恆這麼說,他就直接動手把八音盒拆了個零碎。玻璃小狗痛失家園,成為獨個的小狗被皇上托在掌心對著燈光來迴轉。
果然,在某個角度,透明小狗就變成了一隻泛綠光的小狗。
皇上破案了,便擱下道:「這是玻璃燒的不好,在燈燭下顏色就不夠通透。」
然後看著姜恆的面容。這樣細膩潔白的肌膚,在燈燭下卻更好看了,顯得奶乎乎的,像是吹彈可破的糯米糍。
皇上起手把自己身上戴的羊脂玉佩摘下來,就垂在姜恆腮旁作比,眸色深深,繼而一笑:「轉眄流精,光潤玉顏,無外如是。」
當然,等她膚色紅芙芙的時候,落在皇上眼裡,又是另一種風景了。
次日晨起,姜恆絕早起身,從養心殿拜別皇上,然後走上了一條不停拜拜拜的路。
先於晨起請安的時候往承乾宮拜見了皇后,順便接受了一下諸人各色目光的洗禮,之後就按皇后的要求,跟著皇后去給太后請安,於太后處接賞並再拜。
等她終於回到永和宮,還沒喘口氣,所有的宮人又來拜她。
待一人一個荷包分完後,姜恆還沒說出口要歇歇,外頭蘇培盛又到了,來送皇上的賞賜。
饒是姜恆曾經通宵工作過,見過凌晨四點的城市,現在也有些遭不住了。
這晚上幹完重體力活,白天還要奔波勞碌,且要保持漂漂亮亮神采奕奕撐著場子,這宮廷生活實在比職場還卷!
遭不住也要重新端上笑容,姜恆靠自己姓名里的『恆』字撐著。
「蘇諳達不必多禮。」蘇培盛服侍雍正帝,清楚主子討厭逾越本分的人,所以宮妃們對他再客氣,他也都是要把禮行完,沒有一點翹尾巴的意思。
宮妃們對他就更不敢翹尾巴了,大家客氣來客氣去。
「奴才奉萬歲爺的吩咐,給貴人送賞來了。」
蘇公公拍手,後頭跟著的小太監抬東西上前。
紅漆托盤上墊著養心殿獨有的黃帛。秋雪站在主子身後,打眼看去,見器物不同,但都是石榴樣式的。尤其打頭小太監托著的,更是一整套雕成石榴狀的紅玉髓杯,茶壺蓋還特意做成了石榴蒂的樣子,底座則是一朵石榴花。
當真是精巧的茶器,一見可知珍貴。
蘇培盛半弓著腰,但能看到信貴人神色。
一看不由有些納罕。信貴人見到這些賞賜,怎麼不是歡喜,而是有點怔,甚至有點複雜的羞惱之意似的。當然這些神色一閃而過,信貴人很快就盈盈帶笑,展露妃嬪應有的喜悅,然後按禮數謝過皇上恩典。
但蘇培盛自信是伺候皇上久了,生就一雙鷹眼,一點不會看錯主子臉上的表情。
蘇培盛心裡連呼三聲不要。
信貴人不能不喜歡啊!
且說這一早也給蘇培盛累壞了。
皇上顯然要厚賞信貴人,但這回不是定性『有趣』的玩意兒了,而是直接命名出題,讓他去選幾件上好的石榴樣式的器物。
蘇培盛都要告退了皇上又道:「選些細巧的,永和宮後殿正屋不闊,若是塞上些大而不當的東西,就顯得蠢了。」
還不等蘇培盛回話,就又道;「罷了,多搬些來,朕來挑吧。」
於是蘇培盛這一早上乾的也是體力活:雖說從庫房到養心殿御書房門前這段路,不用他蘇公公親自做大自然的搬運工,但皇上的書房可不是景點,任由人進出,蘇公公只好兢兢業業帶著兩個素來在御前伺候茶水的太監親自勞作一番。
皇上下了朝,邊選石榴樣式器物,還不忘瞥了他一眼:「那西洋音匣上的玻璃小狗,顏色都不純了,燈下綠油油的。」
蘇培盛無語凝噎:他又不曾有機會燈下檢驗下珍貴的西洋玻璃音匣子,他如何知道裡頭的小狗發綠呢。
而且今天一早,他面對被拆成了零碎碎的八音盒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玩意兒屬於貴重物品,他要拿去銷帳的,於是只好捧著一眾零碎去庫房銷了帳冊,還要註明,那玻璃小狗,被皇上送給信貴人玩了,就剩下一堆音匣銅碎片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