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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38:33 作者: 石頭與水
    面試就此結束。

    老皇帝將人都打發了,獨留下阿念。老皇帝呷口茶道,「探花文采人物都好,朕有一愛女,正當妙齡,許與探花如何?」

    阿念心下一沉,便知不好,心說老皇帝這是要棒打鴛鴦,拆散我跟子衿姐姐吧!?阿念連忙躬身道,「回陛下,學生已有親事在身。」

    「不還沒成親麼。」

    「縱未成親,君子一諾,斷不能悔。何況,學生與內人青梅竹馬,再不相負的。」

    老皇帝呵呵兩聲,似是輕笑,又似輕哼。這兩聲一出,阿念當初面君前做的種種心理準備,展示風度啦展示才學啦之類的事統統都忘光了,他只覺著如千萬座巨峰壓頂,似是要將他壓成碎片砸入塵埃一般。阿念事後回想,或許這就是皇帝的天子之威吧。但現下,他可沒空做心理安慰。老皇帝似是看穿了他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念頭一般,靜寂的御書房內,無人說話,只聽得到阿念沉重的喘息聲,他知道,老皇帝在等他回答。

    良久,阿念方張張嘴,想說話,喉嚨卻沒發出聲音。他勉強咽了口吐沫,嘴裡卻是乾巴巴的,啥都沒有,自喉管往上燒出一股子火辣辣的干噪來。阿念再次張嘴,嗓子已是嘶啞了。阿念低聲道,「陛下定知學生家世。學生生父當年欣慕富貴,棄學生母親而去。學生母親想另謀生路,遂棄學生於義父撫養……」沉一沉心,阿念方繼續道,「學生,學生在自知身世之時,就對天發誓。學生這一生,定不負人,不棄人。我這一生,永遠不會像我的父母。我絕不會為了富貴,背棄我的妻子。縱拋卻功名前程,我也會先求一個坦蕩心安。」

    良久,老皇帝道,「記住你的話。」便打發阿念出了御書房。

    阿念離開御書房,經風一吹,方覺汗濕衣衫,不由又是心下後怕,又有些琢磨不清老皇帝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只得一團糨糊的回家去了。

    待回了家,一家子都眼巴巴等著他呢。

    見阿念臉色有些不大好,何老娘難得善解人意的安慰他道,「別擔心,不是說只要陛見,就是妥妥的前十名麼。前十名里,占哪個都行!咱都不嫌啊!」這話說的,真叫江氏想翻白眼,前十名還能嫌啊?想當初自己相公春闈也沒這樣的好名次呢。

    何子衿遞了杯蜜水給阿念,問他,「可是累著了?」

    阿念一點兒不想喝蜜水,他一把摟住子衿姐姐,把頭埋在子衿姐姐肩上,一句話都不說。聞著子衿姐姐特有的皂角脂粉香,阿念才漸覺心安。何老娘可是不淡定了,揮舞著雙臂,恨不能上前把倆人拉開,何老娘大嗓門兒道,「唉呀唉呀!喜事兒還沒辦!不好這樣的!」這可真是,小孩子家,就是這樣,恨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在一塊兒,一點兒定力沒有!

    阿念咧嘴笑了,直起身,接了子衿姐姐手裡的蜜水,灌下大半盞,很是滋潤了一回喉嚨,卻仍是有些沙啞,道,「是探花。」

    何老娘頓時覺著喜從天降,唉喲喂,原以為三甲無望哩,不想竟是探花!何老娘頓時笑開花,連沈氏江氏沈老太太都覺著,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大好名次啊!阿念會元便高居第二名,殿試考的好,不算稀奇,可聽沈素說,歷來也不乏會試好、殿試差的,或者最後一關御前面試失利,失了三甲之位的。阿念雖然沒能考中榜眼,探花也是頂頂好的啊!尤其,相對榜眼,探花似乎更多了些風流瀟灑之意。

    屋裡頓時就熱鬧的喧囂起來,余嬤嬤翠兒丸子等人也跟著給阿念喜。何老娘笑著抱怨,「探花兒多好啊!虧你一回來那樣兒,我還以為是沒考好呢?哈哈哈!唉喲,竟是探花!阿念,探花郎咧!」

    阿念笑著團團一作揖,恢復往日活潑,道,「過獎過獎。」

    一家子都歡喜的了不得,沈氏還打發小福子先把前兒預備下的鞭炮出去放一掛,熱鬧熱鬧!別人還好,街坊四鄰的聽見何家放起鞭炮來,就有門房下人過來打聽可是有什麼喜事,聽說是阿念中了探花兒。紛紛回去給主家報信兒去,不一時便有各家打發人來賀。

    陳姑丈與阿念出去接待官客,何老娘沈老太太沈氏江氏就在屋裡接待女客,故此,雖春闈榜還要明兒個貼呢,何家先熱鬧了一回。

    待得第二日春闈榜一張,阿念果然是探花郎,就是何恭何洛的名次較先時也都有前進,何恭竟是考了五十五名,何洛考到了六十八名,即便在二榜,也是極不錯的名次了。

    當然,都不能跟阿念這探花郎比。

    何涵得信兒後親自過來了一趟,給阿念何恭何洛道喜,何恭是族叔,何洛是族兄弟,自小一道長大的,關係自不必說。何涵自己買了些魚酒,也一併帶了將軍府的賀禮來,說是紀將軍江奶奶知道何家這次中了三人,都極高興。待得何家擺酒那日,定親來吃酒。

    何老娘聽了,愈了歡喜。將軍府如此給面子還在其次,主要是,自家孩子有出息啊!

    因何家這次春闈大豐收,連街坊四鄰也沒少過來,先時彼此來往,其實多有看沈素的面子。主要是,人家都是官宦之家,何家一平民,身份上便不對等。如今何家除了何恭阿念這對翁婿,族中子弟何洛也中了進士,且名次極佳,有些眼力的都能明白,何家這是一腳踏入官宦門檻兒了,這時候不多來走動,便是傻瓜了。說來,何家來來往往的,被打聽最多的人倒不是阿念探花,更不是何恭這拉家帶口的,而是阿洛這光棍,凡是聽說阿洛還單著沒定親的,必要打聽一下他家裡情形。每逢此時,何老娘便少不得替阿洛吹噓一回。把阿洛吹的,阿洛自己聽著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他還私下勸何老娘稍謙虛些,何老娘道,「你念書的人哪裡懂這親事上的事,這還叫吹?你沒見過媒人說話哩,我這已是謙虛啦!」

    阿洛:……

    何老娘除了接待過來賀喜的女眷,她這些天也沒少忙活,都打聽清楚了,前三甲朝廷還發衣裳哩,介時還要騎著高頭大馬的去街上讓人誇耀,人稱天街誇官。何老娘與家裡人道,「是在朱雀大街誒!就是咱們來的時候,那條最寬最寬的街!天哪!我每次出門經朱雀街,都覺著那街比咱們所有的街加起來都寬!」

    沈氏笑,「咱們縣的正街,也就兩輛馬車並行罷了。朱雀街可是十六輛馬車並行的。我不愛走那街,每次出門都遇著貴人出行,前有儀仗後有隨從,咱們讓道就要讓好久。」

    何老娘吊著眼睛道,「那是因你是給貴人讓道的,你要是成了被讓道的貴人,就喜歡走啦!」說的沈氏一樂。

    何老娘把打聽來的事兒跟家裡人念叨,道,「還發衣裳,當天三甲穿的衣裳是朝廷發的官服!咱阿念這會兒就有官兒了,七品編修,比咱縣太爺也只高不低啊!」又對自家丫頭道,「待阿念忙完了,就把你們的事兒給辦了。」說著,頗是嫉妒的嘀咕一句,「丫頭,你有福誒,你馬上就是誥命啦!」

    何子衿道,「阿念才十五,著什麼急辦親事啊。怎麼也要等他十六七才好。」

    「你個傻蛋!」何老娘顧不得嫉妒自家丫頭片子馬上就要是誥命的事了,與她道,「自從阿念中了探花,這些天打聽他親事的沒有一百家也有八十家,咱好容易占了先,還不得先把事做實了。」

    「不行不行,阿念還小呢。」

    「小什麼,十五六的大小伙子了!」何老娘看自家丫頭片子該機伶的時候反犯了傻,真箇急的要命,眼裡就要噴火。沈氏倒是不急,緩緩跟閨女說,「阿念私下跟你爹商量過好幾回了,還央你舅舅過來說呢。他這剛中了探花,再把你們的事辦了,豈不是喜上加喜,雙喜臨門麼。」

    「是啊是啊!」何老娘顯然算數也學的不錯,跟著道,「再加上你爹也中了進士,你娘還懷了身子,這加起來就是四喜。」

    何子衿嘀咕道,「正好做個四喜丸子來吃咧。」

    「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

    何子衿決定私下同阿念談談,阿念早做足準備了。別看他較子衿姐姐小兩歲,還是封建社會原住民,沒有子衿姐姐的開掛人生,可這人的心眼兒啊,不在於穿不穿掛不掛的,甚至不在於年紀有多大。阿念自小就心眼兒多,子衿姐姐拿年紀的事一說,阿念就把當天陛見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子衿姐姐說了。

    子衿姐姐嚇一跳,問他道,「當天怎麼不說?我說你那天回家那麼反常呢。」

    「祖母這把年紀,岳母又有身子,我要說了,不得嚇著她們。我就想著,咱還是先把事兒辦了。」阿念兩隻眼睛裡滿是懇切,子衿姐姐把阿念陛見那事又想了一回,笑道,「陛下那是嚇你呢,他就五位公主,哪裡有第六個女兒,最小的五公主也早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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