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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26:57 作者: 沈明笑
思萊臉色一沉。
……還真他媽是因為打架?
護士小姐明顯會錯了意,她調侃道,「他抱著你進急症室的時候正好是我值班,你可把他嚇壞了……噢,他來了,你們聊吧。出院手續在二樓辦。」
高大的拉丁裔青年出現在病房門口,護士小姐離開時還不忘朝他拋了個媚眼,可惜Gavin沒有理她,一雙鷹眼牢牢地鎖在思萊的身上。
思萊冷笑了一聲。
「讓你失望了,我還沒死。」
與往常不同,Gavin沒有譏笑著懟回去。他直接在床沿坐下,大衣上還沒滲進布料里的雨珠全都灑在了病床上。
「Kingsley,我以前從沒覺得你這麼傻。」
「哈?」
「我要是再遲一天來找你你估計就死在家裡了,酒精中毒?你有毛病一個人在家喝那麼多酒?還有你的檢查報告顯示你健康得很,那你把止痛藥當糖吃?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思萊被他一通質問吼得愣住了。
他緩慢地消化著幾個關鍵詞,「……酒精中毒?我?」
他想了想,低聲笑起來。
「哇,那可真是人生新體驗。」
「你還笑?」
「真的啊,我只是很好奇喝醉是什麼感覺。」
思萊說的輕巧,Gavin像是要被他氣死了。他咬牙切齒道,「那你吃那麼多止痛藥做什麼?」
「我……關你屁事?你找我幹什麼?」
Gavin把氣捋順了,從大衣口袋裡摸出兩個信封丟到他懷裡。思萊拆了一個,蕾絲金邊的婚禮請柬露出一個角就被他塞了回去。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滾了。」
思萊伸出胳膊去拿床頭柜上的手機。2019年11月7日4PM,有幾條未讀消息來自Renata的群聊,還有兩封教授的郵件。他下床,在衣櫃裡找到自己原本的衣服,嫌棄地聞了一下,一股酒味。
Gavin沒滾,他看著他換好衣服,視線在他雪白的脊背上停留了一瞬。
「所以,你跟你那個中國的男朋友分手了?」
思萊的背影一頓。他沒有反手把病號服扔在他臉上,沒有抄起手邊任何一樣東西指著他的鼻子讓他趕緊滾,哪怕Gavin朝著他的命門打了一拳。他只是怔了一下,然後不緊不慢地收好東西,走到他面前。
「是啊。但是……」
思萊對他揚起一抹甜美的笑容。
「Gavin,你可千萬別愛上我。」
我身上可是有詛咒的。
威尼斯十一月的細雨里,思萊走下船,匆匆往家的方向邁開步子。陰沉的天氣已經連續三日,路上幾乎看不見遊客了。雨水在威尼斯完全不受歡迎,不止他一個人不喜歡,街巷裡的人都在抱怨,可別下了,再下要水災了。
思萊把前院裡的幾盆花草搬進屋,一進門就是一股濃郁的酒精味。大理石餐檯上瓶瓶罐罐倒了一堆,思萊數了數,也沒有多的嚇人。他踹開地毯上的阿司匹林藥盒,把窗打開,然後上到三樓,沖了個熱水澡。
記憶回來了一點。他想起他沒畫完的作業,想起Lexi的留言,想起Gavin一瞬間錯愕至極的那張臉。他裹著浴巾把脫下來的衣服往洗衣機里塞,塞到一半頓住,慢吞吞地從口袋裡摸出那兩個信封。
他想著直接扔了,想了半天也沒扔。看是不可能看的,思萊隨手把信封丟到一邊,倒頭繼續睡。
再晚一點,思萊被餓醒。他頭重腳輕地下樓覓食,從冰箱裡翻出半張感覺還能吃的pizza,塞進微波爐。
——再這樣下去不行。
思萊自我反思,又不是在趕畢設deadline,怎麼能活成這樣。
都怪下雨天。
他找了半天才在一條毯子下面找到了電腦。簡單收拾一圈,他還發現了四五板阿司匹林藥片散落在各處。他拿出醫藥箱把它們收好,醫藥箱裡的消炎藥和棉簽默默地與他對視,微波爐叮了一聲,他的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
尖銳的痛四散,細細密密蔓延開來,遍布血管神經,再慢慢鈍化,變得不那麼明顯。
但是思萊知道它還存在,一直會存在。
他把醫藥箱合上塞進柜子里,想起Gavin問的傻逼問題:為什麼要吃止痛藥?
廢話。
當然是因為痛才吃啊。
思萊一邊啃pizza一邊看教授的郵件。教授稱讚了他的那幅Gift,這不稀奇,稀奇的是對方喜歡它喜歡到想讓它參加十二月在米蘭的一個學生藝術展,所以特地寫郵件問他願不願意去,不願意的話下次上課他會再當面跟他聊。
以這位教授的固執程度,思萊知道他會一直叨叨到他同意了為止。如果只是展出一幅畫,他完全無所謂。但若想讓他像初中生等著評優一樣,本人站在畫旁邊,回答評審和觀眾的十萬個為什麼,他有十萬個不願意。
他想傳達的東西從來都是說不出來的才會畫下來。當然他可以編的天花亂墜,但是關於那幅他昏昏沉沉時斷斷續續畫完的Gift,他編也編不出來。
遵循護士小姐的囑咐:他應該對自己好一點。
他不想再回憶畫它的時候的心情了。
思萊開始回郵件,沒打幾個字上去,Lexi的電話來了。雖然他向她抗議過很多次,別再三天一個電話查崗,但不可否認友人的聲音很及時,給這個沉浸的夜晚增添了生機。
「我還活著呢,媽媽,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