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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26:57 作者: 沈明笑
    「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第10章 玫瑰

    Kingsley·Orsini才是他的真名,譯成王思萊,Orsini是生母的姓氏,王是父親的姓氏,不過思萊就可以了。不是王思萊,不是Kingsley·Orsini或者Kingsley·Nelo.

    只是,思萊。

    「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這並不是什麼為難人的要求,周南俞不介意滿足小酒鬼的願望。

    「思萊?」

    思萊的眼睫顫了顫,然後他站了起來。周南俞以為他又要去拿酒,而他的動作卻在俯下身之前硬生生被打斷。

    他怔愣了一瞬,隨即露出無奈的笑,從口袋裡摸出了震個不停的手機。來電顯示Lexi,思萊心想你最好這時候打來是有重要的事。他按下接通,Lexi在某個寂靜的地方喚他的名字。

    「Sley.」 她說,聲音沙啞漂浮,如同午夜幽魂,聽得他頭皮發麻。

    「……救救我。」

    周南俞看著思萊臉上的笑意褪得一乾二淨,語速也越來越快,雖然聽不懂他的意語,但他知道那一定不是什麼好事。思萊開始揪著自己的額發在旁邊打轉,掛掉電話後他在原地懵了幾秒,然後抓著手機錢夾就往門口沖。

    「Lexi那邊有點急事,我現在要過去。」

    他這麼說著,沒走兩步就被自己早些時候收出來還沒丟掉的垃圾袋絆了一下。周南俞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思萊像是被他的掌心溫度燙傷一般渾身一震。

    「你喝成這樣大晚上還要去哪?」

    「我真沒喝醉,我必須要去,她——」

    「……那走吧。」

    周南俞鬆開了手,「我陪你去。」

    思萊又懵了一瞬。如果不是情況緊急他或許會覺得自己真的有些醉了,醉在周南俞深不見底的眼瞳里。但現狀刻不容緩,他甚至沒有功夫跟他解釋。

    他一邊出門一邊撥通Orsini家留給他的專線。有錢有權到一定級別可以解決生活中99%的煩惱,寫進財產繼承協議備註里給他的特權他幹嘛不用。

    而剩下1%就不會讓人為所欲為了,錢權也無法違抗生老病死。

    周南俞沒想到思萊會帶他到一個這麼遠的地方來。水上城市的通行不便在這時候體現,他們先抵達了主島港口,等來了Orsini家派遣的船,然後他們駛上月下的海,在黑暗裡穿行了一個多鐘頭。思萊坐在甲板上,風大的不得了,把他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他朝周南俞擠出了個模糊的笑臉說,「現在後悔陪我已經來不及啦,我正在拐賣你。」

    然後過了好久,在臨近上岸前他又聽見他說:

    「周南,我害怕……」

    思萊的聲音很輕,被海風一吹就散了。他在怕什麼周南俞來不及過問,但他想他馬上就要知道了。抵達的地方已經不在威尼斯的範圍內,這座城市的碼頭明亮,稍微走幾分鐘就能看見馬路。坐上計程車的時候周南俞並沒有在水上漂浮半月終於著陸的感覺,可能因為路燈再亮這也是深夜。

    先是酒和故事,後是月和海風,現在他們又踏入一片純白中,白花花的燈和牆有些刺眼,白衣護士醫生來去匆匆,消毒水的味道和思萊身上的酒香混在一起,讓人依舊有種缺少支撐的無力感。

    Lexi也在漂浮。她坐在病房外,長發散著,肩上玫瑰盛放,吸食了所有的紅,以至於她面無血色。她看見他們二人走過來,抬起頭勉強地笑了一下,跟思萊小聲說,「抱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思萊捏了捏她的手。

    病房門簽上掛著Rose·Bianchi的名牌。周南俞往裡看了一眼,床上躺著一個瘦瘦的女孩子,身上連接著各種儀器的電線和導管。思萊似乎不需要她詳細解釋發生了什麼,他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便去找護士。

    周南俞慢他兩步看他在醫院裡穿行,現在他能相信思萊足夠清醒。他看他跟醫生博弈,跟護士溝通,刷卡付錢,里外打點,整個人精神又頑固,背挺得筆直,說話的時候下巴會稍稍揚起,眼睛直視對方的眼睛,毫無保留地把強勢的一面表現出來。

    周南俞難以移開視線。

    思萊做得很好,足夠好,可是瞞不過周南俞,因為醫院這種地方周南俞同樣熟悉到想吐。一開始他是擔心思萊喝多了神智不清,現在他擔心別的。等思萊料理好全部,掛了通電話,一個人往樓梯間走的時候,他就知道差不多了。

    思萊下了兩節台階,然後在樓梯上坐了下來。聲控的燈亮了又滅,周南俞靠在門後,沒有上前。

    凌晨三點半,生理的睏倦到了極限後又退去,思萊在沉默中深呼吸。冷靜了片刻才開始說話,一開始的語調還是平穩的。

    「那是Lexi的女朋友,胃癌,做過了切除手術,情況時好時壞……」

    「我不知道該怎麼……明明上周還說好轉了很多,再調理一段時間甚至可以出院,今晚就又進了一次ICU。」

    「Lexi的父母死在9·11,Rose是她的心理醫生,也同樣是失去父母的人……Lexi的紋身上有幾朵玫瑰她們就在一起幾年了,我很擔心如果她——」

    「如果……」

    思萊語序混亂,聲音越來越小,小到不足以支撐他把後面的假設說完。單從友情方面旁觀現實已經足夠令人心痛,但是如果Rose病逝,死掉的還有他對愛情的最後一絲期待。

    沒有什麼是永恆的……愛情敵不過生命短淺,就算它被畫在紙上,扎進愛人皮膚血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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