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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07:02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梁先生比任何人都清楚。」管家低聲說,「如果當時遇到彼此的就是他們……」
管家:「最不會原諒當年江南那個人的,就是霍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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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宵燒得昏昏沉沉,身上的難受反而淡了,意識輕飄,混沌著翻來覆去反覆折騰翻攪。
營養不好,能被單手撂倒。
罰他抄劇本,管著他坐直,清楚他一定背不下來。
知道他吃藥怕苦,清楚他喜歡什麼糖。
無論什麼問題都一定會給他講到徹底明白或者崩潰為止。
一絲不苟到幾乎死板,別人說什麼都信,信了就傻乎乎地幫。飯卡和半個倉庫的抑制劑說給就給他,渾然天成的一隻肥羊……
霍闌的聲音在他耳畔,反反覆覆迴響。
記憶里瘦削單薄戴著眼鏡的少年忽然就有了名字。
被名字牽扯著,過往的夢境一個接著一個,畫地為牢錮著他,怎麼都醒不過來。
……
闔著的眼皮外光影閃動,梁宵蹙緊眉,盡力側過頭,往靜處避了避。
熟悉的手掌探過來,乾燥暖融,細細替他罩住眼睛。
梁宵一點點放鬆下來,重新墜進夢境。
剛被少年霍闌帶回家的時候,他還很靜不下心。
書實在太難背,小梁宵趴在窗戶邊上往外看風景,折著紙飛機百無聊賴地想往下扔,被少年霍闌一絲不苟地攔住,說是會污染環境破壞綠化。
小梁宵實在想玩,怏怏地在屋裡飄來飄去,終於把在桌前做題的人逼得沒法了,放下筆起身。
怕他要把自己從窗戶扔下去,小梁宵未雨綢繆,拽著窗簾就往自己身上纏。
少年的霍闌戴著眼鏡,還遠沒有現在那一身冷厲的氣勢,抿著唇角,嚴肅又頭疼地把他從窗簾上摘下來,問他又在折騰什麼。
小梁宵哆哆嗦嗦,問他是不是要謀財害命。
小梁宵嘴快,一順口就承認了自己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意識到露餡想要改口,卻發現霍闌根本沒聽他胡言亂語。
外面還有些冷,少年霍闌穿上外套,就要去開門。
小梁宵被他嚇著了,以為他要走,跳下來跑過去拽著他,可憐巴巴地耷著頭認錯:「不鬧了……」
少年霍闌被他拽得趔趄,愣了愣,伸手摸了下他的頭。
……
那天傍晚,少年霍闌在樓下幫他撿了一晚上的紙飛機。
天色漸漸暗了,日光西沉,晚霞把世界都染得泛著橙紅。
瘦削的少年扶了膝蓋輕喘著,仰頭認認真真地看他扔飛機的方向,跑著去追。
梁宵眼底微燙,側了下臉,在覆著眼睛的掌心輕輕蹭了蹭。
霍闌對他其實一點都不嚴厲。
他不清楚家是什麼樣,少年霍闌也不知道怎麼交朋友。除了對他的學習一絲不苟從不放鬆,其餘的只要他多磨幾次,都會放棄原則配合著他做。
他胡亂挪屋裡的家具,霍闌就幫他一塊兒抬。他想給家裡添點布置,買了貼畫抹了膠水,霍闌就幫他扶著凳子,讓他往窗戶上貼從路邊砍價買回來的大甩賣紅雙喜字。
他突發奇想要釣魚,樓下保安不讓,鬧了兩天自己都忘了。霍闌依然盡己所能買了一魚缸錦鯉,又去買了副四米五長的釣竿,到了半夜,神色侷促地敲開門給他扛到了桌上。
小梁宵看得出霍闌並不開心,又想不出別的辦法,只能盡力帶著他折騰。
都是半大的少年,再定得下心沉穩早熟,被同齡玩伴拐著,也難免會有一起玩的念頭。
小梁宵盡力拐著他不務正業,拖著少年霍闌往外跑,出門繞兩公里吃久負盛名的豆花,去夜市吃一點都不健康的小吃,撬開鎖上天台,坐在樓頂上晃著腿一塊兒看太陽落山。
這些年,梁宵每次回頭想,都覺得那段時間過得尤其開心。
開心到即使後來再覺得煎熬難過了,閉上眼睛假裝回了那個時候,就好像還能好好過得下去。
但這樣的日子又好像確實太短也太少了。
他甚至沒來得及好好和霍闌道別,一件接一件的意外裹挾著他們,他自身難保,又豁出去拼了命想保霍闌,最後好像做到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能保住。
梁宵難以自控地一遍又一遍在夢裡回憶,他當初走的時候都幹了些什麼,帶走了什麼,留下了什麼。
他留給霍闌了什麼,他讓霍闌一個人面對了什麼。
霍闌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找不到他又被分家算計的時候,父母過世的時候,身邊沒一個人能信任、步步危機如臨深淵的時候。
霍闌說,他是他的天街草色。
梁宵從沒細想過這句話,這會兒卻忽然明白了。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近卻無。
霍闌從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可不光不生他的氣,甚至還想抱抱他。
梁宵眼角沁出滾燙水色,呼吸粗重,摸索著想要找到那個被他丟在了江南的少年alpha。
霍闌坐在病床邊,俯身把他整個抱住,一下下親著鬢角小心安撫。
梁宵分不清夢境現實,急喘著找他:「霍闌……」
「我在。」霍闌握緊他的手,「沒事了,我在。」
梁宵怕他不肯原諒被留在當年江南的那個少年,喘得有些咳,掙著拽他:「你別罰他,怪我,是我錯了,別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