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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07:02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盡力。」梁宵點了下頭,「我試試。」

    宋祁也知道要求變態過了頭,揮揮手轟走其他人,單獨給他講:「過來。」

    梁宵放下劇本,過去找了個馬扎坐下。

    「你原本並沒打算活。」

    宋祁:「現在活下來了,也沒有一定要做的事,沒有一定要去的地方。」

    「天大地大。」宋祁問,「能找到這種茫然感嗎?」

    梁宵點點頭:「能。」

    「但你不會困於這種茫然。」

    宋祁話鋒一轉:「你從來都無處停留,已經習慣了這樣活著,即使再遭遇什麼,也不會額外覺得難過。」

    宋祁:「也不允許自己覺得難過。」

    梁宵垂眸,想了想:「能。」

    到這一層,其實就已經是宋祁原本的全部要求。偏偏編劇執意,宋祁和他爭了三天,只能各退一步:「但這一次,你忽然想好好活著。」

    梁宵:「為什麼?」

    宋祁沒好氣:「天知道。」

    梁宵:「……」

    宋祁做導演畢竟專業,壓壓火氣,給他重說:「可能是你找到了某件事,或者某個人。」

    這些都是鏡頭背後的延伸,再多說也不會納入主線,但其中的留白更能帶給人無盡遐想。

    宋祁想了想,給他粗擬了個思路:「比如是個人……有這個人在,讓你忽然覺得,原來可以歇一歇,對自己好一點。」

    梁宵怔了下,抬起頭。

    「浮萍漂泊本無根。」

    宋祁理清思路,最後敲定:「這一次,你漂不動了。」

    宋祁:「因為這個人,你忽然覺得累,所以想停下。也是因為這個人,你決心繼續走下去。」

    宋祁看著他:「能找到感覺嗎?」

    梁宵坐了半晌,喉嚨動了動,沒立刻回答。

    宋祁盡力了,看他神色茫然,頭大如斗:「不能的話――」

    「能。」梁宵說。

    宋祁懷疑:「真的?」

    梁宵笑了笑,鬆開輕輕攥著的手:「真的。」

    最後一場在半室外,開放鏡自然光,執行導演數著時間,正好卡在傍晚的蒼白日色。

    唯一一組燈光在茶樓布好,調過幾次角度,D組攝像比了個定準手勢,豎起拇指:「這場拍出來,一定能上鏡頭盤點top10。」

    「獨自莫憑欄。」宋祁晃了下劇本,最後幫梁宵找感覺:「茶室在二樓,有燈光透出來,你和其他人的暗色場景是被割裂開的,但你其實和他們在一處。」

    梁宵點點頭。

    宋祁朝執行導演示意,轉身下樓。

    「《歲除》九十一場三鏡,action!」

    轟炸餘波漸消。

    敵方實力幾乎被徹底摧毀,只剩一座廢城,飛機盤旋幾圈,氣急敗壞呼嘯離開。

    滿目瘡痍,人群慢慢移動,匯聚,彼此擦肩。

    景哲半身帶血,踉蹌著從廢墟里站起來,神色茫然。

    這份茫然只存在一瞬,他愣愣站定,抬頭,眼裡亮起光,朝眼前的愛人跌跌撞撞撲過去。

    路毀得通不成車,景明甩了景家隨從,一路往死里催馬,趕得幾乎吐血。

    廢墟滿地,景明狠狠勒馬,視線搜尋幾次,終於在人群中脫力落定。

    人們遊蕩,尋找歸途,在血和眼淚里滿身硝煙死死擁抱。

    主鏡頭並不刻意停留,緩緩轉過全景,轉過冷灰色的斷壁殘垣,轉過新或沉的血跡,轉過殘陽落下的微光,轉過街角茶樓。

    雲斂倚在欄邊,慣常衣著,溫淡神色。

    他身上不可能不帶傷,除了面色蒼白,卻看不出更多端倪。

    暖色調的燈光從茶樓里透出來,映著與他無關的刻骨聚散人間煙火。

    梁宵闔了下眼,想著宋祁的話。

    天大地大,孑然一身。

    梁宵調動起情緒,睜眼正要配合機位,忽然微怔。

    不光是想……他好像看見了霍闌。

    工作人員忙碌,人人專注精益求精,卯足力氣要磨好最重要的一個長鏡頭,沒人注意場邊。

    霍闌並沒靠近人群,身邊沒有管家跟著,站在了稍遠些的地方。

    離得太遠,其實看不清。但看霍闌視線的大略方向,他還是隱約覺得……霍闌可能是在看他。

    梁宵為找感覺,腦中翻起的那些回憶畫面陡然散得乾乾淨淨。

    「想你遇到的那個人。」臨下樓前,宋祁回身提醒,「你不是沒有歸處。」

    ……

    D組導演看著監視器,目光一亮,無聲抓住攝像師手臂。

    雲斂垂眸,眼底湧起微光。

    -

    「絕了!」

    宋祁摔了劇本,難掩激動:「就是這個,最後這一鏡收束!」

    梁宵還沒徹底出戲,正盡力從薛丁格的縹緲里回來:「宋導,不妥。」

    「什麼不妥?」宋祁靈感上來,根本不准他開口,「這一鏡全剪過來!D組跟的怎麼樣?特寫鏡頭留存兩份,這種狀態可遇不可求,估計他也再拍不出來……」

    梁宵:「……」

    「不要緊。」編劇拍拍他肩膀,不急不忙,「雲斂是游離在整個故事外的人物,換句話說,也只有在他的視角里,這才是個完整的故事。」

    編劇:「他是局中人,也是觀察者,故事在他眼裡結尾,恰到好處。」

    梁宵總覺得編劇早有預謀:「江老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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