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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4:07:02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景哲一度也懷疑過有人暗中插手相助,但始終沒查出端倪。

    直到兩人重歸於好盡釋前嫌,被雲斂笑吟吟攔下,要回了當初遞過去的那一把傘。

    宋導是個鋼鐵直男,實在想不通雲斂這個角色的行為邏輯,來講戲之前,其實也跟編劇質問過:「他圖什麼?圖劇能拍滿五十二集?」

    「他什麼都不圖。」編劇很深奧,「他是個沒有過去的人,也沒準備有未來,做的所有事都只是因為他想做……」

    宋祁剛跟他吵了一下午,沒聽完就暴躁了:「沒有未來還讓他活!」

    兩個人對雲斂的結局分歧很大,宋祁堅持破碎和悲劇才是這類人物的真正內核,但編劇加的最後一幕,直接把結局扭轉了個方向。

    編劇拍宋導肩膀:「他沒有未來,不准有人想讓他有嗎?」

    ……

    梁宵剛嫉妒完自己的黑白照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可能有未來:「還要拍第二部 嗎?」

    「也不是。」D組導演跟他一起蹲在街角,看著男女主滿地潮濕大雨將至,「就是留個念想。」

    梁宵那兩集劇本都是他怎麼在拷打下破碎成了個悲劇的,結局部分還沒拿到,聞言也不由生出好奇。

    「等到風波結束的那一天。」

    D組導演看了劇本,提前給他背:「戰火平息,殘垣斷壁,傷痕累累。」

    梁宵想了想:「我來和所有人要傘?」

    「……」D組導演:「沒有。」

    D組導演:「政客在奔走,士兵在療傷。百姓失去家鄉成為流民,但畢竟還活著,在活著遊蕩,尋找歸處。」

    「全景鏡頭。」D組導演說,「鏡頭一掃而過,掃見雲斂。」

    梁宵:「我在做什麼?」

    「什麼也沒做。」D組導演搖搖頭,「您在好好活著。」

    梁宵怔了下,沒說話。

    -

    整場戲拍起來並沒什麼難度。

    男女主不需要激情澎湃,安靜且疲倦地彼此分道,氣氛有灑水車兢兢業業襯托。

    梁宵看見提示,轉過巷角。

    該說清的都已說清,蘇蔓已經走了,江平潮站在雨里,恍惚伸手去碰。

    雲斂撐傘過來,將一把傘遞進他手心。

    景哲疲倦至極,又像困獸,紅著眼抬頭:「你來幹什麼?」

    雲斂笑笑,扶住他肩按了按,難得並不裝成什麼揮金如土的富戶大亨,轉身望進深沉雨幕,不知想起什麼,輕輕一嘆。

    ……

    梁宵視線落在場邊,不動聲色一愣。

    霍總的飛機比想像里飛的快。

    霍闌沒回酒店,不知為什麼來了片場。大概是因為正在拍攝,並沒折騰起多大動靜,只管家陪著,跟編劇在場邊安靜交流。

    梁宵撐著傘,盡職盡責側面四十五度給鏡頭找特寫,又想起霍闌設法給他爭取的那兩集劇本。

    劇本的主要內容是雲斂的結局。要救下來主角就要徹底暴露,雲斂不可能全身而退,勢必刑訊拷打槍斃一輪游。

    多走兩集主線,一是給觀眾交代,二是有意給他鋪路。

    梁宵領情,只是在聽到真正版本的結局時,又忍不住想起了管家講的那些事。

    霍總身邊已經沒有親人了。

    上大學時父母意外過世,霍闌那時大概也只堪堪成年。

    收攏權利撐起霍家,穩定企業動盪,沒兩年又接手星冠,身邊只怕還少不了別有用心的算計陷害,容不得那時候的少年霍闌鬆懈下來半口氣。

    管家說霍總當初不懷疑不追究,是為了替自己找個能信得過的人,梁宵忽然覺得,其實並沒這麼複雜。

    霍闌想得很簡單。

    世事弄人,這些年來,霍闌過得或許都並不舒心。

    當年也好,現在也好。

    他只是想叫所有能好好活著的人,就好好活著。

    梁宵拿著傘,心裡疼了下。

    -

    劇本已經基本敲定,霍闌來片場看了看,聽編劇大致說過一遍,微微頷首:「辛苦您了。」

    「不辛苦。」編劇很喜歡這種劇情,慷慨握手,「以後不妨多合作。」

    霍闌致過謝,送走編劇,看向拍攝區。

    梁宵送傘功成身退,需要的鏡頭已經拍完了。江平潮還要在雨里失魂落魄地遊蕩一陣,劇組還在忙碌,幾台攝像機轉著取景。

    噴水車工作依然敬業,風向變了,隱約水霧朝場邊飄過來,沾上衣物就是一陣濕冷。

    「梁先生今天好幾次問起您。」

    管家盡力替他擋了擋,效果有限,見縫插針匯報:「聽說是您讓熬的薑湯,梁先生什麼話都沒說,一口一口全喝完了。」

    管家絞盡腦汁,栩栩如生:「就剩一點,還倒在保溫杯里存著……」

    霍闌蹙眉:「多熬一鍋。」

    「……」管家:「是。」

    霍闌自己很不喜歡薑湯的味道,沒想到梁宵竟然喜歡這個,皺著眉想了想:「藥廠那邊――」

    「不用做生薑味的抑制劑。」管家虛弱,飛快出言阻止,「梁先生……倒也沒這麼喜歡。」

    霍闌覺得他又有些古怪,看了管家一眼,沒再說下去。

    油紙傘不擋雨,梁宵在漫天水霧裡站了半天,身上幾乎濕得透心涼,一下場就被場務跑過來塞了干毛巾。

    梁宵擦著身上的水,透過人群,又看了一眼霍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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