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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3:52:41 作者: 千里落花風
    「是。」古景莊重應道。「弟子親去一趟,務必仔細查看。」

    「本尊要的,不是讓你查看。」座上的無慈仙尊狠狠拂過自己的袖子,輕淡道:「擅動浮雪山陣法者,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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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景消失在殿外之後無慈仙尊才站了起來,略顯得纖弱的身軀讓他不像一位早已至大乘的修者,反而像是個凡間的普通書生。這大殿他來的次數不多,確切來說,青昭宗的任何事物他都沒什麼印象。人活得越久,最先捨棄的反而是不相干的記憶。

    「怎麼回來得這麼早?無濟那邊,你可安排妥當?如今該他出關守宗,你慣常出關活動還好,我早已不問世事多年,這個時候出現,難免不會引他懷疑。」

    「你且放心,我早約他講道清談,此刻他正在冥思,神識游離於三十三天外,再出關,還得月余。不會察覺到你的蹤跡。」蒼老的聲音低低應了他,這才道:「不過你在擔心什麼?百年已過,即便無濟再是放不下,文瀾也早已魂飛魄散了。」

    「百年前的那味毒實在不一般,我至今尚未完全摸透,更何況他還是八字純陰的命數。小心駛得萬年船,總是好的。」無慈仙尊思忖道。「即便如此,我也想不明白,怎會有人這個時候去招魂呢?」

    「倒不知道,這件事,和前陣子我的一道□□,被宗門一位弟子重傷有無關係。」大殿裡,那蒼老的聲音沉默良久才輕輕道。

    「你的□□虛影再不濟也是化神期了,怎會被青昭宗弟子重傷?那人是誰?」

    「容霜至!」

    無慈仙尊的身體一僵,不可思議道:「是無濟從凡間撿回來的那個孩子。」

    「是呀,還和文瀾一樣,八字純陰的命數,未來可期。」那蒼老的聲音帶著慍怒冷笑道:「雖然現在聲名不顯,我看著卻是比另一個好些。」

    「若是他,那便不必擔憂。中了魔屍毒的人,命不都攥在咱們身上?」無慈仙尊泠然笑笑,突然道:「不過你既說他不錯,那便留下他一條命,小懲大誡一番罷了吧。若是他能有幸進入秘境,總要給他一個機會。」

    「不過,風情閣被燒,另一位的魔屍毒,你是不是還沒下?沒露馬腳吧?」無慈仙尊眼皮抬了抬,一絲寒芒閃過,又隨即隱去,裝作淡漠道。

    「放心,不會引火燒到你這裡。」蒼涼的聲音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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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雪山上白日蒼茫,越往上靈氣越是稀薄,為了節省靈力,容霜至早就拒絕了顧流風替自己布上的結界,和他一起披著披風一路往上,任由風將那泛著銀光的雪吹在臉上,像是冰刀一般刮著裸露在外的皮膚,連著睫毛都落成了蒙蒙的白色。

    心想,若是往上,是不是都要走這一遭,既然如此,那像這樣的隱秘地方,又有誰會上來?

    「到了。」不知道往上了多久,顧流風才停下腳步,雋雅的風姿不住攀向四處,終於在一塊朦朧的巨大雪包處站定,揮了揮袖子。袖子下,顯出一整塊玄冰玉,像是一面牆般屹立在那裡,遮擋了一小方天地。

    「浮雪山上明不起,夜不盡,卻唯有這個地方,得以窺見天光。」顧流風淡望著那面牆,肅穆朝著它鄭重一拜,這才鋪開披風坐了下去。

    容霜至這才往上望去,只看到天高邈遠,藍湛湛的天空上,那被終年的積雪遮蓋住的太陽現了出來,柔和又清明。白日的柔和光遍撒在地上,將面前照得宛如一張乾淨的宣紙,恰似玉界瓊田鋪展開,清光萬里。伴著無數晶瑩的雪不停上下躍動,浮光閃彩,如夢似水。

    「孤影是不是沒來?」容霜至同他一起坐了下去,輕輕問道。

    「浮雪山的村民被種了魔屍毒,卻被一不知名的靈器護佑如今。他想知道那靈器到底是什麼。今日只有你我在這裡。」顧流風輕輕答他,眸光里滿是耐心與認真。

    容霜至這才放下了心,望著他那高挺的鼻樑,再轉到那緊抿的纖薄嘴唇上,眼裡一片清明。「你可以說了。」

    「在告訴你之前,有一件事情,我須得問你一問。」顧流風也不忸怩,坦然跟他道:「當日青昭宗無憂谷之事後,我沒對你滅口,而是百般殷勤。是因為你與雪寒同為八字純陰之身,且我發現你已種了魔屍毒,知道背後之人不會放過你,因此拿你做誘餌。風情閣下,護你周全亦是因為你是因我捲入這風雪之中。你該知道,這其中,皆是步步為營的利用。我對你好,只不過是.........故意順手為之,至少當時是。」

    「這些事情,你如此聰明,應該不消我說,便也察覺得到。可你為何,會如此信任我?」顧流風仿佛入定了一般望著他,眉漆如墨,眉下的那雙眼睛明靜如淵,將那隱隱的期盼死死壓在那幽暗的眼底,不起一絲波瀾。似乎覺得只要不忐忑期盼,那容霜至的什麼回答都可以讓自己欣然以對。

    「信任就是信任,無關其他。」容霜至心裡一鈍,克制道。低垂下眼睛,卻不經意瞥到顧流風那微微顫抖著的手,下意識嘴角一勾,直直望回顧流風的臉,大度道:「你的臉讓我以為你沒有在期待什麼答案。」

    「黑夜裡恍然乍現的一點螢火,即便心裡再是歡喜,也不會汲汲渴求他會在這孤寂的夜裡肆然長明。只有喜歡才會肆無忌憚,我,我已經,已經,被你饋贈太多了。不該強求什麼。」顧流風結結巴巴道,不知覺緊緊握住了容霜至的手,像個嘴硬倔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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