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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3:43:07 作者: 而蘇
    這是郁子堯原來班裡面的體委,劉洛函,屬於好學生那一掛的。但她跟別的好學生還有點不一樣,可能是出於對體育運動的熱愛,她和那些差生們的關係還算熟,偶爾還會在操場和他們打打籃球之類的。

    「沒帶傘。」郁子堯老實回答,「也沒錢。」

    他出來的匆忙,身上什麼都沒帶,現在有點後悔了——他的手機和錢包全都在練習室,而練習室每天晚上十一點就鎖門了,也不知道東西還拿不拿的回來。

    旁邊有幾個姑娘聽見劉洛函叫出來的這一聲,開始對著郁子堯小聲犯嘀咕。

    《造星手記》的國民度並不是很高,但是在年輕女性群體裡十分受歡迎。這附近離郁子堯之前的學校不遠,現在正是放學的時候,周圍的人聚得越來越多,郁子堯感覺到有些不自在了。

    「借我點錢,我得趕緊走。」他把自己的外套往上拉了拉,遮住下面小半張臉。

    「去哪啊?」劉洛函發問。

    「……不知道。」

    女生盯了他一會,撐著傘拽著他往回走。

    「喂,你幹嘛。」

    「就你這樣別做公交車了,一會再被圍起來。」

    祁濯出來的時候剛好看見一男一女兩個學生模樣的共傘在雨里走,他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坐在車裡沒說話。

    助理點著了火也沒敢踩油門走人,只能假裝在前面調溫度和雨刷器,等著祁濯指示。他知道祁濯今天的日程安排,本來今天下午安排的是和一個劇組談投資,結果上午臨時就被祁濯改掉了,換成來《造星手記》視察。

    其實HW底下的部門很多,根本不需要祁濯親自下來一趟,但今天看到郁子堯和光興那個小太子爺臉上掛的彩,助理就想明白為什麼祁濯非要自己來這一趟。

    等了半天,祁濯還是坐在后座上一言不發。

    助理抬頭從後視鏡里端詳了一下自己老闆的表情,發現他的目光仍舊落在郁子堯和那個女生身上,眼看著兩個人就快拐過街角,助理終於出聲發問:「祁先生,要不要我喊他上來。」

    祁濯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郁子堯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見他,隨後冷冷說了一句:「不用,走吧。」

    闊別幾個月的校園什麼都沒有變,但是郁子堯就是感覺很陌生,那種感覺就像是已經過了好幾年一樣。

    隨後又想了想,其實變的是他自己。

    那個曾經最大目標就是和家裡人作對的少年,那個每天琢磨怎麼和老師頂嘴的少年,那個因為打架鬥毆而被罰寫檢討的少年,都已經消散在他的記憶里。

    從今往後,他面對的就只有「生活」二字,卻讓他感到愈發疲憊。

    郁建安下葬的那天,他對著那塊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腦子裡忽然湧起了一個矯情的想法——原來一無所有的人還可以再丟失點東西。

    就算郁子堯對於郁建安和祁濯之間的協議再怎麼表現不滿,他也心裡明白那協議上的內容是真實而必要的。大部分人的十八歲都只是一個年齡的分界線,狂歡著慶祝完成人禮之後,只剩下空虛和對未來的迷茫。

    成年了,然後呢?

    面對生活依舊一無所能,像個孩子一樣只想尋求依賴。

    「你怎麼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就把退學手續給辦了?」劉洛函身上的校服沾了雨水,肩膀處顏色有些深,但她看上去滿不在乎,拽著郁子堯跑去頂樓的自習室。

    學校的自習室是面向畢業年級開放的,平日裡面很少有人。

    郁子堯脫了濕外套,搖晃著腦袋抖落髮梢上的水珠,仿佛是剛從球場裡回來:「這不是去當大明星了嘛,要你們知道還不得纏著我要簽名?」

    「得了吧你。」劉洛函翻了個白眼。

    「節目我看了,我覺得你不太認真啊。」劉洛函抱著臂看他,「虧我們還在網上替你罵回去,你得自己爭點氣。」

    「你們?」郁子堯疑惑地抬眼。

    「可不是!再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同學,就連好多不看節目的男生都借我們手機號註冊小號呢。」

    郁子堯抿著嘴沒說話。

    他和學校的同學原本就關係一般,自從被祁濯帶走之後他就換了手機,和之前同學的聯繫也就斷的差不多了。他沒什麼朋友,更沒想到還能有人幫他在網上罵回去。

    「別幫我罵了。」郁子堯一本正經,「我不想當歌手,也不想出名,早晚要被雪藏的。」

    「為什麼啊?」劉洛函眨巴眨巴眼睛。

    因為那是祁濯的意思,他不想讓祁濯得逞。

    郁子堯心裡想著,沒說出來。想起祁濯,他頗為煩躁地皺了眉頭開始趕人:「你們差不多該上晚自習了吧?不用管我,你走吧。」

    初夏第一場暴雨並沒能維持多久,來得快去得也快,在晚上六七點華燈初上的時候就停了。郁子堯一個人趴在自習室裡面也不開燈,桌椅轉過去面向窗戶,聽著樓下汽車從瀝青地上壓過去的聲音,昏昏欲睡。

    祁濯是在這個時候給他發的簡訊,只有兩個字:「回家。」

    郁子堯看了一眼屏幕,鎖上,扔到一邊。

    他不明白祁濯究竟為什麼對他這麼執著,明明他都已經表達的如此清晰,他打心底就不可能認祁濯這個「家」。家這個字給了他太多不切實際的希望,每一次被郁建安踐踏的時候,這團希望的火苗就會熄滅一點,直到他花了很久才明白,這團火的存在本來就沒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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