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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3:36:49 作者: 秋白話
    傾盆大雨不停,載著兩名乘客的公交車行駛在空無一人的小路上,像是一葉飄蕩在汪洋大海里的孤帆。

    離安坪村還有很遠的路,車內的燈光昏暗下來,顧安寧抱著書包眼皮子上下打架,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歪倒在關星河的肩旁上。

    前頭的司機師傅從車內後視鏡里看到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臉全是睜不開的困意,被雨淋濕的頭髮一絡一絡黏在額頭上,在心裡暗暗道了一聲作孽,然後盡力將車開的平穩了些。

    關星河其實還在思考自己怎麼突然就成了如此狼狽的模樣,冷不丁突然感覺肩膀一沉。

    他一偏頭,就看到要為今夜這事負大半責任的罪魁禍首正靠在他的肩上睡的沒心沒肺。

    那睡相特別乖,可能是因為有點小鼻塞,顧安寧睡著的時候嘴巴微微張開,熱熱的呼吸一下一下灑在關星河的胸前,像是冬天裡沖熱茶里冒出的暖氣。

    關星河楞了一下,隨即伸出手在顧安寧搖了兩下,直到對方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子,又睏倦的揉了揉眼睛。

    「不好意思啊,昨天刷卷子刷的太晚了。」顧安寧又打了個哈欠,「我有些困,安坪村是終點站,還有好一段路。」

    眼看這人又要睡過去,生怕她穿著濕衣服睡覺感冒的關星河連忙開口道:「等等,你先別睡。」

    顧安寧勉強睜開眼睛朝他看了一眼。

    「我……」關星河頓了一下,然後才假裝十分自然地繼續道,「你還沒有和我說說你家的情況,我這樣貿然登門,會不會很失禮?」

    顧安寧倒是沒想到自己這個和嚴董關係都處的十分僵硬的同桌竟然在糾結這個事,於是困意醒了一大半,清了清嗓子道:「我家裡還有我爺爺奶奶,我奶奶人特別好,慈祥和藹善解人意,你不用擔心啦。至於我爺爺,他以前打過仗,越南戰爭知道吧,爺爺就是在那場戰爭後負傷退役的。他脾氣硬,不過只要我奶奶同意的,爺爺都不會反對。」

    關星河聽到講完爺爺奶奶就沒有再繼續下去,也沒多嘴問人父母,只是有些好奇是怎樣的兩個老人,才能在安坪村那種山溝溝里養出個顧平寧這樣的大學霸。

    反倒是顧安寧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壓低嗓子提醒道:「如果當時候我爺爺說了什麼話,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他嘴硬心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的。」

    這話里的信息量不少,關星河倒也沒著急追根問底,而是繼續順勢問了些村裡的風景習俗,以及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有人陪著說話顧安寧的困意顯然退下去許多,她腦子有些昏沉,因此也沒察覺出這個一直主動找話題的的關星河有多難得,而是順著話題將村子裡有趣的事物講了個七七八八,順帶著說了不少自己幼時的趣事。

    關星河終於對安坪村有了一絲絲興趣,那個網上有名的貧困村,和顧安寧口中生動有趣又美食甚多的故鄉,聽上去真不像是同一個地方。

    就在兩人的絮絮叨叨的聊天中,搖搖晃晃開了一路的公交車終於停了下來。

    司機師傅摘了手套,回過頭衝著聊的興高采烈的兩人吼了一嗓子:「終點站安坪村到了——」

    第18章

    在關星河的想像中,這一場坎坷的歸村之旅到這裡也差不多該走向結尾了。

    就算村里條件困難連洗個熱水澡都是奢望,但至少能讓他們換身乾燥乾淨的衣服、喝一口熱水啊。

    但下了車後,關星河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環顧四周,連個房屋的鬼影子都沒有看見。

    嘩啦啦的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顧安寧背著書包伸手往前一指:「裡面的路車不好開,走過去大概四十分鐘。」

    顧安寧的語氣實在太過自然,自然到關星河覺得若此時自己露出什麼驚訝的神色,就仿佛真顯得他多麼少見多怪似的。

    於是他也十分淡定地點了點頭,撐著傘一言不發地跟著顧安寧往前走去。

    事實證明,無論是顧安寧還是關星河,都還是太天真了。

    四十分鐘什麼的,完全是理想狀態下的速度。

    而現在黑燈瞎火,小路泥濘,大雨不歇,再加上顧安寧嚴重的夜盲,簡直就是通關前的地獄模式。

    關星河想要繼續背著她走,可這一次卻被顧安寧堅定地拒絕了。

    「這裡的路不比剛剛,路難走又都是泥坑,摔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顧安寧猶豫了一下,仰著頭小聲提議道,「我們挽著胳膊走吧,誰要是不小心摔了另一個還能拉扯一把。」

    如果背著小矮子摔個狗吃屎……

    關星河晃了晃腦袋,將這個可拍的猜測甩到腦後,然後輕咳了一聲,儘量假裝不經意的將自己的胳膊朝著顧安寧挪了挪。

    顧安寧聞弦歌而知雅意,她眨巴著眼,將自己的手挽在對方的小臂上,然後真誠地保證道:「你放心哈,我力氣很大的,你要是摔了我絕對可以拽住你的。」

    這實在是令關星河萬分難忘的一個夜晚,以至於在很多年後,提起安坪村,他的第一印象永遠都是那條遍布陷阱機關和靈異故事的漫漫長路。

    不得不說,顧安寧剛剛那一句路難走實在是太過委婉了。

    關星河是真的很想維持住自己的形象,所以就算他連踩了幾個水坑整雙鞋襪全部壯烈犧牲也未吭一聲,直到他踩到了一坨坨黏糊糊嘎吱響的不明物體,他的臉色終於繃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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