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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3:31:33 作者: 宛城驚鴻
    「我覺得吧……嗯,你還是等下快跑吧。」邱明朗誠懇地建議道。

    台上的音樂聲緩慢地停止,江臨安依舊低著頭,目光空洞,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或是應該想什麼,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把他從這陷入深潭般的精神狀況中拉出來。

    除了。

    台上報幕的同學好像念出了蔣舟的名字,迴蕩在音樂廳中一圈又一圈,終於鑽進了江臨安的耳朵,他乍時被驚醒了,驀地抬起頭。

    舞台上,偏黃的燈光照耀在蔣舟身上,江臨安差一點就站起來了,手都捏在了扶手上,隱隱發抖。明明才半天不見,他卻覺得像是隔了好久,台上的那個人笑的很標準。

    笑的很牽強,不像是發自內心的笑意,他鞠了一躬,隨即坐到了那架三角鋼琴前。

    江臨安不了解鋼琴,但他能感覺出好壞,這架鋼琴與家裡的相比實在是相差太遠了,小舟以前彈過的琴那麼好,細微的差別他都能感受出來,差一點就覺得難受,更何況是差這麼多。

    在琴上,他是個那麼挑剔的人,居然會忍受這麼久,江臨安心裡又不好受了。

    江臨安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聽到他彈琴了,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好像是在家,是自己離開家的前一晚。蔣舟在客廳里彈了一宿的琴,悠揚的鋼琴聲像是在挽留。

    江臨安躲在房間裡,一步都沒有挪,他把自己房裡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小舟每次彈琴時的錄像,小舟的照片,還有小舟送給他的禮物,一股腦地全給鎖進了柜子,扔了鑰匙,像是再也不想打開。

    關於小舟的東西,後來他一樣也沒帶走。

    說實話,當時的他是下定了決定要不愛了,要聽母親的話把舟舟讓給自己的妹妹。

    現在想起來,那個想法當真是噁心又愚蠢。

    他蠢就蠢在不知道愛情這東西有著距離產生美這句話,他離開之後,在發覺自己真的見不到小舟了,內心的那種恐慌感一次又一次侵襲著他的夜和夢。

    他記得小舟告訴過他,要彈的是野蜂,可他沒聽到那激昂的旋律,只聽到了一首聽起來熟悉而簡單的調子,可他忘了叫什麼,只覺得熟悉,像是在那裡聽到過。然後覺得他的每一鍵都彈在自己心上,像是在說什麼,而自己卻聽不懂,只覺得心中的不安膨脹成了難過。

    台上的他壓根就不是什麼天使,江臨安在這一刻覺得小舟是個彈著天使音樂的魔鬼,魔鬼知道你內心深處最貪婪的欲望,天使知道該怎麼來審判你。

    江臨安的手在座椅上抓了一陣,沒找到想找的東西,只抓到了一把傘。

    邱明朗和左陽也沒聽台上彈琴,見著他有反應,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趕忙問道:「安哥,你找什麼呢?」

    「節目單……」江臨安喃喃道,又找了一陣,還是沒找到,之前老戴發了的,每個人都該有一張,可他的卻找不到了,「你們的節目單,帶了嗎?」

    他說著這話不像是在問,更像是在討要,一定要非拿到不可。

    邱明朗也找了起來,可還是沒找到,最後是左陽往後排的同學那裡借了一張。

    江臨安急急忙忙道了聲謝,把那張被疊過兩次的節目單展開,目光在上面搜索著蔣舟的名字,倒數第二個。

    《卡農》

    那麼大的舞台,只坐著他一人,在這裡,他才是那個光芒萬丈的人,目光都被他吸引去了,每個人的耳朵就被他的音符捉去了,他那麼遠,卻又那麼近,沒有一個人願意發出聲音去弄髒他的音樂,他的琴是最聖潔的。

    像是所有人都消失了,沒有觀眾,沒有聚光燈,只有他和他的琴。

    「告白的時候會彈的曲子。」江臨安忽然就想起了這句話,小舟剛來的時候,也是沒帶什麼東西,出去練琴的第一天就帶了本譜子回來。

    他的頭靠在江臨安的大腿上,指著那首卡農說了這句話,「象徵著兩個人生死相隨,至死不渝的愛情。」

    自己說了什麼?好像什麼都沒說,自己老是這樣,什麼都不說。

    所以呢,他今天要告白了?

    江臨安心裡分明有個名字。

    這不是抽獎,不是你扣開那層鉛層後你不知道下面會寫著什麼,而是你知道下面寫著什麼,可你不敢刮開。

    他顫抖著把那張節目單遞還給了邱明朗。

    至死不渝的愛情,可自己連說都不敢說出來,怎麼至死不渝。

    「安哥,你沒事吧?」邱明朗有些擔心地問道,台上的鋼琴聲已經接近了尾聲。

    江臨安在用心聽著,聽那一個個音符下面究竟藏著什麼字,他刮開兩個,然後不敢繼續了。

    「我沒事。」他擺手道,讓邱明朗他們不要管他,可這幅樣子,哪裡是不需要人管的樣子。

    周圍響起了鼓掌聲,甚至有些人忍不住低聲討論了起來。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舟寶太帥了,讓我睡一晚吧,就一晚就一晚!」

    「怎麼就結束了啊!我好捨不得啊,舟寶再彈一首就好了!」

    「下一個有他的呀,你看看節目單,最後一個節目他要彈的。」

    「我又可以了!」

    是的,小舟還有一個節目。

    江臨安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個想法,要不走吧,就這麼走吧。

    他確信自己是聽過這首曲子的,就在走的前一晚,小舟在客廳里彈了很多遍,那旋律,縱使自己記不清,也像是刻在了腦海里,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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