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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3:10:05 作者: 枯木沉香
女生立在他桌邊,校服潔白,手臂細瘦,鬆鬆地抱著幾本書問話,乖巧又溫軟,小白兔一樣招人喜歡。
阮玥側過頭,正好對上她怯怯的一雙杏眼。
上輩子第一次見到丁楚楚,她就不喜歡。
丁楚楚是她爸老家那邊的,和他們家也不是親戚,可因為父親早逝、母親又正好是她爸初中同學,她爸在回鄉做慈善時,得知她學習很好卻沒錢念書,便動了惻隱之心,資助她來寧城上學,還很大方地將家裡一套兩居室免費給她們母女倆住。
這件事一開始,她媽就有意見,後來又開始懷疑她爸和丁楚楚母親關係不正當,家裡就成了戰場,再後來,她爸媽離婚,媽媽患上抑鬱症,情緒爆發的時候甚至對她動手。她爸雖然一直沒娶丁楚楚母親,對丁楚楚卻疼愛得不得了,丁楚楚考了985名校,又在他的資助下念完大學,畢業當年嫁了一個A市商界新貴,婚禮前夕,她爸給送了一輛奔馳小跑。
她這個親生女兒呢,恨著父親怨著母親,乘公交車上下班,住著A市老城區月租一千的房子……
怎麼可能甘心?
她不甘心,在舉行婚禮的酒店外一直站到下午。
她看到賓客盡散,丁楚楚和新郎一起將她爸送出來,她化著精緻的妝,穿著金線刺繡龍鳳的曳地旗袍,站在台階下,眼眸含淚地擁抱著她的爸爸,說著感謝的話。
那種剜心般的感覺讓她踉蹌跑開,也是在那一天,她投入了陸沉的懷抱。
回憶壓抑又難捱……
阮玥擱在桌面上的手忍不住攥緊,指甲刺進手心裡,痛意讓她清醒,卻無法掩蓋她看向丁楚楚的眼神。
來寧城一年了,丁楚楚一直知道她不喜歡自己,卻從未見過她如此冰冷厭惡的神態,她明顯嚇了一跳,咬著唇遲疑地又問:「阮玥姐,你怎麼了?」
「不要叫我姐,我媽只有我一個女兒。」
阮玥脫口而出。
她聲音有點大,含著一絲顫音,話剛說完,身側的秦子喻怔了一下,丁楚楚更是被嚇了一跳,手足無措。
「楚楚——」
教室門口,幾個女生等得也不耐煩了,有人大聲喊道:「人家不想去就算了,犯得著熱臉去貼冷屁股,你又不欠她的!」
「啊……來了……」
丁楚楚為難地看了阮玥一眼,急匆匆跑出去,到了幾個女生身邊,便小聲道,「你們別這樣說,我能來寧城上學都是因為阮伯伯幫忙,他是我的大恩人。」
「嘁——」
關係好的幾個女生都知道她的事,其中一個沒好氣地翻著白眼,「她爸是你的恩人,她又不是,你何必在她跟前做小伏低?再說了,家長的人品也不等於孩子的人品,多少慈善企業家養出紈絝子女,你不要在她跟前那麼卑微!」
「就是!她最近經常和理科班那幾個混在一起,噁心死了!」
「噓!這話別說!」
每個學校都有那麼一些名聲在外的惡人,長寧一中里,他們班陸沉為首的是一派,理科班蔣勛為首的又是另一派,這些人要麼家裡有權有勢,要麼慣愛打架鬥狠,一般人招惹不起。
幾個女生說到這兒,心有戚戚,靜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小聲嘀咕:「不就是家裡有兩個臭錢麼?我聽說傅知行家境也很好,人家就品學兼優,甩他們十八條街!」
「好了好了不說了,我們去讀書吧。」
丁楚楚小聲地勸說起來。
……
教室里。
目送那幾個女生說著話走遠,阮玥低下了頭。
她家境好,模樣是那種出挑的漂亮,卻因為性子冷淡不太愛說話,在班上沒什麼朋友,一般人也不敢主動往她跟前湊。
秦子喻和她當同桌一周了,交流少得可憐,雖然察覺到她下午不太對勁兒,卻什麼也不敢問。
在心裡默默地嘆口氣,他彎下腰繼續找書。
「麻煩讓一下。」
清清冷冷的嗓音,驀地落在耳邊。
他連忙「哦」一聲,起身站到一邊,讓人家姑娘出去。
十九班在二樓。
阮玥走出教室的時候,外面學生不少,有人打鬧追逐,也有人捧著書讀,吵嚷熱鬧的景象,正是她記憶深處的長寧一中。
她抬手在牆上摸了摸,指尖那一點點白色,讓她忍不住抿唇,極淺地笑了一下。
等她將胸腔里翻湧的情緒壓下去,人已經到了十八班窗外。清北班,顧名思義,整個班都是清華、北大的好苗子,學生們念書自覺性很高,這會兒,教室里也就幾個值日生彎著腰掃地。
不在嗎?
阮玥隔著窗戶,目光定定地落在一張空課桌上。
她母親趙苪知在市一院當婦產科主任,傅知行的母親是一院一位護士長,父親是核醫學科教授,他們一直住同一個小區,年齡相近,從幼兒園開始就在一個學校念書。也是從幼兒園開始,傅知行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他就像一個天生的發光體,站在哪兒,都是人群的焦點。
「阮玥?」
身側驟然響起的男聲,拉回了阮玥的思緒。
她偏頭看過去,傅知行已近在咫尺。
他剛去老師辦公室送了趟作業本,正準備和學生會一群幹事去檢查各班衛生,走到樓下才發現,自己的工作牌、筆記本都忘了帶,特地上來取。從樓梯口走過來,遠遠地,就看見了阮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