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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3:00:51 作者: 素衣音塵
為了走路穩健不滑倒,伊崔的木拐是特製的。觸地的一端削尖,包著鐵皮,此時此刻這端便指著衛尚的臉,充滿威脅。
「姓衛的,我沒有耐心聽你廢話,」伊崔冷冷道,「老實告訴我,顧朝歌到底怎麼了。」
即便他不這樣做,衛尚的心理承受也已經到極限,他一直覺得顧朝歌被擄走是因為自己,而燕昭讓所有人瞞著伊崔,又加重了他的負疚感。他實在是很想讓伊崔知道真相,然後伊崔罵他一頓,打他一頓,不管怎麼樣對他,他的心裡都會好受些。
可是君上的命令……
衛尚低著頭,木拐包著鐵沾著泥的尖端又離他近了一點,冰冷的金屬幾乎觸到他的鼻子。
「關於顧朝歌的事,我向來沒有理智也沒有耐心,」伊崔的聲音冷得像結了冰渣,「衛家早就綁上我們這條船上走不開。所以,我不介意讓衛大公子破點相,或者受點別的苦頭吃。這種事情,別以為我做不出來。」
「不、不必了……」衛尚低聲道,在心裡默念他不是在違抗君上的命令,只是情勢所迫,被人威逼,不得不說。
「那就說!」
「朝、朝歌她……」衛尚的聲音越發低下去。伊崔聽不見,心裡著急,扔開拐杖,膝蓋撞上冰冷的地面,他跪在地上,彎腰一把提起衛尚的衣領,吼道:「她怎麼了!」
「她、她……她被北胡擄走了!」
衛尚大聲道,和這句話一同湧出來的,還有他的淚水。
第88章
「之嵐將衛尚的兩顆牙給……打掉了?」
帥帳之內,正閱讀軍報的燕昭驚聞此消息,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顧朝歌被擄一事,說來他也有保護不力的責任。
「就……之嵐一個人?他……就用拳頭?只一拳?沒別人幫忙?」燕大將軍深感不可思議,他和伊崔好友多年,他知道伊崔因為身體弱,向來能動口就絕不動手。由於一般他動動嘴皮子就能擺平一切,所以基本沒有動手的機會。
此次竟然一拳打落衛尚兩顆牙齒,想來是氣憤到了極點。
忽然,燕昭想到一個問題,他問:「衛尚被打落的……不會是門牙吧?」
告訴他此條消息的薛老先生,目光古怪地看了一眼他的君上,隱隱從這句問話中嗅出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似乎不是。」薛吉回答。
「哦。」燕昭點了點頭,敲了敲椅背,又問:「那伊崔現在什麼情況,奏報里有附他的書信是吧,拿來給我瞧瞧。」
薛吉條件反射地將奏報所附書信往袖子裡一藏,道:「呃,之嵐正在氣頭上,說出來的話不怎麼中聽,君上最好還是不要……」
燕昭揚眉一笑:「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罵過人打過架,我還能受不了他生氣?無妨,拿來給我瞧瞧。」
薛吉無奈遞上:「君上記得莫要動氣。」
燕昭翻開伊崔的信,第一眼,發現字跡出奇潦草,一鉤一撇簡直能飛上天,顯然正是在氣頭上寫的這封信。第二眼,發現一張紙上滿目可見「豎子」、「母婢」、「死公」等罵人字眼,連「老豬狗」、「直娘賊」這種粗俗的話也公然出現。
燕昭忽然有點理解為啥薛吉不給他看了,這不像伊崔所寫,倒像一個只讀了幾天書的莽夫市井罵街的文字記錄。
誠然,伊崔紙上句句罵人之話,多半指向北胡,一小半指向被他打落兩顆牙齒的衛尚。然而,另外隱隱約約,沒有寫出來的,是對燕昭的責備。
他將最心愛最重視的女人從安全的錦官城千里迢迢送到危險的前方戰場,只為了治好他的主上的眼睛。燕昭的眼睛治好了,可是他卻沒有行使好保護顧朝歌的責任。
他讓北胡人在眼皮子底下接走顧朝歌,生死未卜。更讓伊崔不能接受的是,燕昭竟然下令屬下封口,不讓任何人告訴他顧朝歌失蹤一事。
伊崔在書信的最後,用極尖刻的語氣質問燕昭,他自問一言一行都對得住君上之信任,敢問君上是否對得起他?
看到這裡,燕昭輕輕皺了皺眉。
薛吉見狀,知道燕昭是看到了最後,勸慰道:「之嵐是在氣頭上才會如此胡言亂語,他對君上的忠誠……」
「我知道,他對我忠誠無匹。但是他這絕非氣話,他是借著氣憤的幌子,在冷靜地指責我,指責我的不是。」
燕昭將書信放下,揉了揉眉心,苦笑一聲:「我從沒想到阿崔會有一天如此誅心地質問我,僅僅是為了一個女人。」
這一次薛吉沉默了許久,方才輕嘆一聲,道:「顧朝歌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正打算和北胡接洽麼,」燕昭摸了摸案几上的那封擬好的信函,「萬石糧食換一個人,北胡應該會應允吧?」
「恕老臣直言,如今和北胡談判並非良策,這群草原狼輕易不會被餵飽。即便顧朝歌現在確實在他們手裡,而且活著,他們也絕不會給一萬石糧食就放人。而是會綁著顧朝歌繼續源源不斷向我們要糧要錢。君上,我們只有將他們打怕了,打殘了,回頭再談判,方能獲得先機。」
「但是……」
「小朝歌是很重要,但是大局更重要,」薛吉輕輕嘆了口氣,「如今我們鞭長莫及,只能希冀她在北胡營中多活些日子,等戰局穩定,我們大軍一到,救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