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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3:00:51 作者: 素衣音塵
    而且他的話雖然有些顛倒次序,事實卻無差,顧朝歌也因此得知為什麼劉大小姐那樣恨她。

    可是,劉福青入獄不是證據確鑿的事情嗎?

    顧朝歌是那樣相信伊崔的話,以致於面對劉大小姐怨恨的目光,她只覺得莫名其妙,絲毫沒覺得自己該因此內疚,而是覺得這位大小姐腦子可能不太好。

    所以,當她為鄭林診治完畢,並許諾一定會治好他,等鄭林安心躺下歇息後,她沒有找劉大小姐談病情問題,單單只召了鄭林。

    在劉小姐看來,這又是他們私下勾結的一大證據。

    「我父親的情況如何?能治否?」鄭谷還算孝順,比起那點捕風捉影的舊怨,他更關心自己的父親能不能活。

    「鄭老先生的病在腹腔,之前的藥不要再吃了,除了加重他的身體負擔,別無好處,」顧朝歌指了指自己的腹腔位置,解釋道,「他的病得動刀。」

    鄭谷微微一愣:「動刀?」

    顧朝歌在自己的腹腔部比劃一下,耐心同他解釋:「我來得晚了,鄭老先生的腸子已經潰爛。如今吃藥無用,唯一的辦法便是剖開腹腔,把潰爛的腸子割掉,再將剩下的腸子縫合起來,再將腹部傷口縫合,塗上藥膏,若無差錯,過些日子就會痊癒。」

    鄭谷聽得目瞪口呆,駭然道:「你這不是、這不是要親手殺了我父親!」

    顧朝歌試圖和他解釋:「這並不是十分困難的手法,我師父當年……」

    「誰知道你師父是哪個坑蒙拐騙的江湖郎中!把肚子割開,劃拉劃拉腸子,再縫起來,你以為我父親是頭豬麼,你這是屠夫行徑啊!」鄭谷將她往外推:「走走走!趕緊走!你害了我岳父,還想害我親生父親麼!」

    此下的情況,正是伊崔之前為難顧朝歌的時候所做的那種假設。即使她有理有據,無人可駁倒,但是只要病人家屬死活不同意她施救,她根本無可奈何。

    旁邊的劉大小姐看見丈夫和這個賤人談崩了,暗自心喜,衝上去也跟著起鬨:「就是,還不趕緊從我們劉家滾出去!」

    「不許動手!」兩個衛兵攔在顧朝歌面前,若不是他們兩個攔著,顧朝歌如今八成已經被推得老遠。而屋子裡,裝睡的鄭老先生聽見如此駭人的開刀方式,竟然不覺害怕,反而積極扯著嗓子喊:「我願意,我願意!我相信文先生的弟子!」不相信也無法,他這條老命就快丟了。

    可惜他的話沒人聽,他兒子搖頭不許:「我父親胡來,我可不能不孝,將父親送到一個女屠夫手中害了他的命!」

    「是啊,」劉大小姐涼涼道,「有的人連心肝都是黑的,老人都不放過,嘖嘖。」

    這真是……

    僵局。

    顧朝歌站在那兒,尷尬無比。這樣複雜的狀況讓她陷入兩難,病人願意讓她治,可是病人家屬卻恨不得她趕緊走,偏偏這病不是一個方子就能治好的,非動刀不可。

    不救嗎?

    當然不能不救!

    那要救的話,如何救?總不能讓兩個士兵強行從別人家中搶走一個老頭吧!而且鄭林的身體哪裡經得起這般折騰!

    怎麼辦?

    她真沒用。

    顧朝歌的眼眶漸漸紅了,她感到難過又自責。鄭谷看見小姑娘紅紅的眼眶,不由得一愣,本想勸慰兩句,可是他的夫人卻搶先開口:「哭,哭什麼哭!我們劉家又沒為難你,難道還想把我們都給抓進牢里麼!」語氣真是尖酸又刻薄。

    但是她作為一名大夫,當然不會每一次遇到的人家都那麼溫和知禮,這也絕不是她撒手不管的理由。顧朝歌看向劉大小姐,這個腦子不清楚的女人對她的敵意是那樣明顯,她不喜歡她,但是現在她好像給了自己一個很好的提示。

    「這樣吧,我立個字據,」顧朝歌吸了吸鼻子,堅定道,「如果因為動刀的緣故害死了鄭老先生,我願抵命,如何?」

    你不是總覺得我害了你父親,那就給你個以為能報仇的機會好了。

    果然,劉大小姐眼前一亮:「這可是你說的!」

    鄭谷皺眉:「豈可拿我父親的命做這種冒險,不是將人命當成兒……」

    「鄭谷!這家姓劉!我說了算!」劉大小姐尖叫。

    鄭谷冷著臉:「我父親姓鄭。」

    「鄭老爺,你覺得我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你們在冒險,我同樣在冒險,」顧朝歌好言勸他,「如果想救令尊,還請儘早下決定,晚了,縱使我也無力回天。」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鄭谷沒有理由不動心:「這法子真的有效?不會害死我父親?」

    「混帳小子!不孝子!」顧朝歌沒說話,鄭林卻在屋裡面打翻了藥碗,謾罵不已:「文先生動刀救人的時候,你小子還沒出生,也敢懷疑人家大拿!不知天高地厚,你是想害死你爹是不是!」

    親爹啊,那個文先生多麼有名我是不知道,但是眼前這個不是文先生,是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看起來和我女兒差不多大啊。

    鄭谷在心裡無奈地腹誹著,事到如今,他也只有硬著頭皮一試,遂向顧朝歌拱了拱手:「還請顧姑娘先立字據吧。」

    第18章

    很多年後,當周德老得牙齒幾乎掉光,說話漏風,也不再坐堂診病的時候,他生平唯一一次給顧朝歌當副手的經歷,仍是他同兒孫們最津津樂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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