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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3:00:51 作者: 素衣音塵
伊崔失笑。待她靠近細診,拿他當現場醫案教學的時候,他方得機會小聲誇讚她一句:「做得不錯。」
「哼!」顧朝歌不留情面地回了他一聲重哼。
第11章
「左手伸出來。」
「換右手。」
「舌頭伸出來。」
「今天感覺怎麼樣。」
案桌右上角放著一個空空的藥碗,對面坐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大夫,伊崔收回手去,理了理袖口,無奈一笑:「今日要換方子嗎?已經一月有餘,何時才能停藥?」其實他還想問,何時才能不給他臉色看。
「嗯,調整一下劑量。」對面坐的少女繼續面無表情,低頭在議病式上補充了幾筆,然後提筆在上一張藥方上做了部分修改。
然後她拿著方子起身,居高臨下俯視著伊崔:「咳嗽好了,但身體還早著呢。」說完便拿著方子轉身出門找盛三。她那烏黑油亮的大辮子一甩,在空中划過一個凌厲的弧度,站在一旁的宋無衣驚恐地後退一步,覺得被她的辮子打到一定很疼。
即便他退得及時,那一陣風在臉上掃過的感覺也並不是太好,他望著顧小大夫走得飛快的背影,只覺得她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氣呼呼」。
然後他緩緩轉過頭去,把要送交給伊崔查閱的卷宗遞給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伊先生,顧姑娘……對你還這樣?」
宋無衣原本是滁州太守府內一名小小的文吏,沒有功名在身。若不是伊崔接手滁州政務後發掘了他,他此刻估計已經和太守一起「殉國盡忠」,不可能再施展自己在處理政務上的出色才能。
今日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他將滁州城的水利修築事宜稟報伊崔,並且對燕昭對和州等地的處理情況一同匯報。巧的是他來的時候正好碰上顧朝歌三日一次的例診。
然後他便見識到了剛剛那一幕。
他之前也聽手下幹活的小吏閒聊過此事,說顧小大夫只要見著伊先生,一定是橫眉冷對,半點好顏色都不給。他起先不信,因為前些日子他的老母親感染風寒的事情,顧朝歌和他有過接觸,明明是個又講理又文靜還有點害羞的小姑娘,哪裡會敢和伊崔置氣?
誰知,百聞不如一見。
所以這到底是為什麼?
望著宋無衣又是好奇又是驚訝的表情,伊崔並沒有大發慈悲給他解釋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說來話長。」
為了那天朝她當場與劉福青辯論的事情,她一直生氣到現在,而且開的藥是越來越苦,半點甘草都不加,簡直難以下咽。
看來哪日是該找她去談談,哪怕是為了這碗藥。
伊崔搖頭笑笑,順口問了一句宋無衣:「顧姑娘近日都在周德的慈心堂幫診?」他所說的周德便是當日扶起顧朝歌的長鬍子老大夫,因為覺得顧朝歌醫術出色,於是請她去自己的藥堂出診。因為她當眾駁倒劉福青的事情傳遍滁州,故而慈心堂最近生意紅火,顧朝歌剛剛出門走得急,不只是因為要給伊崔臉色看,還是因為她急著去看診。
宋無衣也知道這件事,不過他不清楚這事的起因在伊崔身上。聽到伊崔問他顧朝歌的去向,他隨口答了:「似乎日日如此,不過聽內子說,近來慈心堂的藥方,別的藥鋪不給抓藥。」因為他母親的風寒,宋無衣的妻子近來跑藥鋪比較勤快,這個反常現象他妻子也只是隨口一說,他記在了心裡。
「不給抓藥?」伊崔皺眉。
「聽說不止是不給抓藥,凡是在慈心堂看過病的人,其他藥堂一概不接診。」
「拒診?」伊崔皺了皺眉,可能因為早年求醫不順的關係,他對把病人拒之門外的事情極為反感。
宋無衣點點頭:「不過現在因為慈心堂口碑好,許多病人還是願意去那兒,但是若顧姑娘不在了,那恐怕慈心堂會……」
「聯合抵制,」伊崔的食指敲了敲案幾,若有所思:「誰是主使?」
宋無衣一愣:「要查嗎?」查這件事倒不難,不過現在手頭任務繁重,為這點小事耗費人力值得嗎?要知道現在他們得用的人手有限,若不是因為將門燕氏的名頭,他也不願意背叛大靖呢。
伊崔垂眸思慮了片刻。
「查。」
「醫藥之事,關乎人命,他們敢如此肆意妄為,就是不把紅巾軍放在眼裡,」伊崔摩挲著手中的狼毫筆,雙眼微微眯起,「查清主使,下獄,封鋪。」
宋無衣微微一愣:「如此嚴苛?」
「殺雞儆猴,以及,」伊崔勾了一下唇角,笑容古怪,道,「劫富濟貧。」燕昭那小子從和州一路打到集慶,傷兵人數嗖嗖嗖往上竄,外傷藥物嚴重短缺。
真是想打瞌睡有人送枕頭。
伊崔正如此想著,宋無衣在旁邊冷不丁插了句:「等把這波抵制的事壓下去,告訴顧大夫,她肯定不生你氣,還得感謝你呢。」
伊崔微微一愣。
隨即搖頭笑道:「不必了,此事對她保密。」讓她知道她估計又以為是自己的錯,非再哭一場不可。
宋無衣不解,卻也沒有問太多,知道面前這位先生心思深不好猜,於是領命便下去了。不過雖說不好猜,他還是在心裡忍不住猜想,難道伊先生喜歡顧姑娘對他甩臉子?
宋無衣辦事雷厲風行,三日之後,滁州城內最大的劉氏醫館便被紅巾軍的士兵查封,館主劉福青下獄,醫館財產以及所有庫存藥物全部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