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2023-10-02 03:00:51 作者: 素衣音塵
這個人,這個人!
顧朝歌氣沖沖地攥緊小拳頭,霍地一下站起來:「好,我馬上告訴你,我才是對的!」
她攥著拳頭,抿緊嘴唇,雙眼圓睜,氣勢洶洶衝到屏風外,喝了一聲:「誰是劉大夫!」
伊崔轉頭瞧了一眼她殺氣騰騰的背影,嘴角隱約牽出一絲笑意。
不過外頭的老大夫們可不買帳,懶洋洋地回答:「這裡有三個姓劉的大夫,你找哪位?」
顧朝歌愣了一下,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她剛剛鼓起的勇氣此刻已經放走了一半:「給伊公子開竹葉湯和牛黃膏的劉大夫,是哪位?」
「我,怎麼了?」剛剛那個一直和同行們滔滔不絕的大夫站了出來,矮矮胖胖,一身精神的繡銀長衫,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上下打量顧朝歌一番,慢悠悠道:「老夫的方子,在座諸位都是認可的,怎麼,小姑娘有意見?」
「是,我、我有意見!」氣勢到此已竭,顧朝歌說話又恢復了平常膽怯時那種細聲細氣的勁兒,只是那攥緊的小拳頭卻始終沒鬆開。從來沒試過的辯論,從來沒頂撞過的同行,雖然怯場得要死,也不得不咬著牙給自己打氣,絕不能讓伊崔瞧她的笑話。
她的話一出口,滿場哄堂大笑,先前那個扶過顧朝歌的長鬍子大夫好心提醒她:「小姑娘,治病救人不是兒戲,劉大夫三代行醫,在我們滁州城的醫術那是鼎鼎有名。」言下之意,你怎麼敢不知天高地厚來拆他的台。
「可是,不對就是不對。」顧朝歌硬生生地回答。
她的骨子裡有一股倔勁,不到非常時刻迸發不出來,今天伊崔把這股勁給激了出來。她抿著唇,揚起頭,身後是屏風,退無可退,她就站在那兒,可憐巴巴地像面對一群必須打倒的大惡魔,孤立無援,還得咬著牙不許哭,虛張聲勢也要把那股弱弱的氣勢給撐住。
眾人見狀,都笑了,心道這個小姑娘有點意思。長鬍子的大夫瞧了那劉大夫一眼:「劉大夫,和她說說,別讓人說我們一群男人欺負一個小姑娘?」
劉大夫倨傲一笑,上前兩步,從人群中站出來,對著顧朝歌拱手:「老夫劉福青,這位女大夫如何稱呼?」
「顧朝歌。」
「顧小大夫,對老夫開的方子,你有何意見,儘管提出來,」劉福青瞥了一眼屏風之內,那位內室里一直沒出聲的公子,然後悠悠補充道,「也好讓伊公子明白,老夫確實沒診錯。」
這個人到底哪裡來的自信,三副藥灌下去不見好還帶上了喘,誰都知道藥不對該換方子了!
顧朝歌氣得嘴唇直哆嗦:「那好,劉、劉大夫,我問你,你給伊公子開的是什麼藥?」
「竹葉湯,牛黃膏,」劉福青不疾不徐地回答,還假裝好心地補充,「顧小大夫,你知道這兩種藥是什麼組成,用來治什麼的嗎,要不要我給你解釋一下?」
「好,那你說,用這兩種藥來治什麼?」
劉福青微微一笑:「退熱和退涎。這樣解釋是不是夠清楚,需不需要進一步說明?」
「退熱?」顧朝歌冷冷道:「敢問伊公子的病是何熱所作?」
劉福青哈哈大笑,和周圍的同行們互相望了幾眼,然後方才道:「肺經熱導致咳嗽,咳嗽久了因而生痰涎,小姑娘,你聽得懂嗎?」
「肺經熱,生痰涎?」顧朝歌面無表情地望著得意洋洋的劉福青,像弓箭手面對靶子時的冷靜,和即將射出的會心一擊。
她道:「再敢問劉大夫一句,竹葉湯和牛黃膏是入什麼經的藥?」
此話一出,劉福青的笑聲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嘎嘎兩下戛然而止。他的面色劇變,雙眼圓睜,顯然意識到了自己所犯的巨大錯誤。然而其他的大夫卻一無所覺,他們實在想不起來這兩種藥是入的什麼經,於是皺著眉頭,互相小聲討論起來。
「劉大夫,竹葉湯和牛黃膏是入什麼經的藥?」顧朝歌堅持,又問一遍。
劉福青忽然覺得這屋子很熱,他的額頭上淌下汗珠來,他抖抖索索地回答:「是、是入心經的藥。」
「什麼?」周圍響起一片驚訝:「竹葉湯和牛黃膏是入心經的?」他們顯然比劉福青還不如,先前讓顧朝歌別不自量力的長鬍子大夫猶猶豫豫道:「老夫想起來了,是、是入心經的。」
顧朝歌見七八個比自己大二三十歲的老頭子,個個都面色尷尬,不敢看她,劉福青更是面白如紙,一直盯著屏風後頭擦汗,生怕伊崔大怒,讓衛兵將自己帶走治罪。
她一直攥著的拳頭鬆開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柔聲說:「劉大夫,既然是肺熱,你用入心經的藥做什麼呢?」
劉福青一臉尷尬之色,面露求饒,只求她不要再來一次會心一擊。
顧朝歌也的確放過了他,她溫和地解釋道:「伊公子患的不是肺熱而是肺虛,他在運糧遇雨的時候感受了寒邪,此時千萬不可用涼藥,治療的思路應是補肺,同時散寒。」
「是、是這樣啊,多謝顧大夫解惑。」劉福青拱了拱手,垂著腦袋道。
顧朝歌笑了一下:「煩請諸位大夫看我如何給伊公子治療,以後遇到同種情況,便不會再搞錯了。」
「你們都進來吧。」這時候一直在屏風那頭看熱鬧的人,才悠悠發了一句話。
顧朝歌走頭,其餘大夫皆跟在她身後進去,她轉過屏風向伊崔看過去的時候,臉上那勝利之後的得意不加掩飾,好像知道除了伊崔之外別人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