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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3:00:51 作者: 素衣音塵
    「那你們便啟程好啦,」顧朝歌奇怪道,「莫非還要等我嗎?」

    當然要等你!燕昭本想這麼說,可是話到嘴邊,他忽然意識到顧朝歌和薛吉不一樣,她不是他請來的人,對他既無義務也無要求,除了對伊崔所做的治好薛吉的承諾外,她根本是一個與他們無關的人。

    「你不隨我們一塊走?」燕昭又問了一次。

    這次顧朝歌猶豫了一下,然後搖頭:「不,李大爺家的孫子明天我還要去看看,劉嬸嬸和王叔的病,後天都要調一下方子,我不走。」談起病人,她的態度自信很多,也堅決很多。

    「哦,」明明是她自己決定留下,但是不知道為何,燕昭還是覺得對不起她,乾巴巴應了一聲,然後道,「你隨時可以來找我,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能幫一定會幫。」

    「還有,這是、這是診金。」燕昭遞給她一個沉甸甸的方盒子。

    顧朝歌看都不看,背過手去不肯收:「薛先生已經給我過了,你的,我不要。」

    燕昭對付小姑娘的經驗少之又少,看她堅決無比的樣子,也不知如何勸她才好,只能訥訥收回盒子,重複了一遍:「你隨時可以來找我幫忙,只要我能做到。」

    顧朝歌莞爾一笑。看這個大個子很真誠的樣子,顧朝歌覺得他也沒那麼可怕了,而且不知道怎麼回事,越看越覺得他眼熟。

    不過找他幫忙嗎?恐怕是不會的了。她道:「我過些日子要去滁州城尋人,麻煩你告訴伊公子一聲,我不回南譙啦。」

    滁州城?

    好巧。

    燕昭笑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薛吉搶先開口:「朝歌,滁州現在是燕將軍的,你來滁州,那是正好!」

    「這樣啊,」顧朝歌笑起來,叮囑薛吉,「那時候我一定來看薛先生,跟在燕將軍身邊,你須得好好保養,不要再犯病啦。」短短半月的寄居,她已和薛家人迅速親近起來,薛吉和薛夫人完全把她當做女兒一樣疼愛。如今要和這個小姑娘告別,薛吉還真有些捨不得。不過再捨不得,他也要啟程了。

    一直送到村口的大路,燕昭上馬,看見顧朝歌猶猶豫豫地走過來,她抬頭飛快瞥他一眼,然後迅速低下頭去,欲言又止。

    燕昭覺得好笑:「顧姑娘,有事情?」

    「沒有,哦,有一件,」她手裡攥著一個小瓶子,雙手摩挲個不停,「伊先生的咳嗽好些了麼?」

    沒想到伊崔無情,她倒還一直惦記著他,燕昭感到意外,如實回答:「沒有,不過也沒有加重,只是偶爾咳一下,似乎並不礙事。」

    「這個,和溫水吞服,一日三次,如果三日見效便一直服完,如果不見效就停止服用,」顧朝歌伸手把小瓶子給燕昭遞過去,底氣不足地補充,「他未讓我診脈,我也不知道這藥對不對症,左右讓他先試試,三日無效就千萬不要再吃啦。」

    「多謝顧姑娘,」燕昭把小瓶子仔細收起來,隨口笑著說了一句,「伊崔這小子好福氣。」

    顧朝歌低著頭什麼也沒答,耳朵尖尖微紅,退到路邊朝燕昭的隊伍福一福身:「燕將軍和薛先生一路順風。」

    燕昭等人啟程時,伊崔正在滁州城寬敞明亮的州衙門處理事務,得用的一干文吏也隨他一同來了滁州。比起南譙的方寸之地,滁州顯然目前更加適合作為中心。

    他不認為今日自己不隨燕昭同去是錯誤的,禮賢下士的是燕昭而不是他,他的任務是為燕昭處理好占領城池的穩定工作,以及供應錢糧。

    而且他的腿腳也並不合適出門。

    伊崔無法理解燕昭早上出門的時候,對著自己那一臉怨念的表情,好像他不去是一件多麼天怒人怨的事情。

    直到燕昭帶著薛吉回到滁州城,和薛吉一同來州衙門看他的時候,他並沒有從二人身後瞧見那個總是畏畏縮縮的小身影,這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一絲失落,和莫名的內疚。

    好像自己確實應該去才對。

    燕昭一直在等他問,等他問顧朝歌為何沒有隨他們一同回來。可是一直等到安頓好薛吉,重新開始處理手頭繁雜的事務,吩咐上上下下的人幹活,伊崔始終沒有開口提過顧朝歌。

    最後是燕昭自己忍不住了,他主動開口問:「之嵐,你不好奇那個小姑娘去哪了?」

    他喚的是伊崔的字,在公開的場合,即便旁邊只有兩三個文吏,以燕昭的身份也不該再親密地喊下屬的小名。

    「小姑娘?你說顧朝,咳咳,顧朝歌?」伊崔輕咳兩聲,表情平靜,頭也不抬:「她是個鈴醫,既然不隨你們回來,想來是在來安替人診病吧。」

    燕昭覺得很沒意思:「你怎麼全猜中了?」

    伊崔道:「遊方的鈴醫,本來就是行蹤無常的人,她又不是你的御用大夫,還了我的人情之後,自然不必再聽我們指揮,想去何處就去何處。」

    燕昭試探著問:「你不覺得可惜?」六年前的事情還沒和她說,也沒來得及感謝她呢。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有什麼需要感到可惜的?」伊崔平靜地抬頭看他一眼:「倒是你,燕將軍,你如今很閒麼?」

    「什麼互不相欠,明明是你欠人家的,」燕昭從袖中掏出那個小藥瓶子,往伊崔的案桌上一扔,長身起立,一面往外走一面嘆氣,「她何必惦記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不值得,真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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