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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9:44:08 作者: 藍小嵐ya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當年自從他拋下傅雲琅離開帝京之後,這個繁華帝京之內事實上也幾乎沒了她的容身之所,甚至於這座寢殿,這間屋子都不是獨屬於她一個人的。
而以她後來謹小慎微的處事作風,想來殿內絕大多數的東西都是按照姜沅芷的喜好添置。
他的小姑娘,自他拋棄她之後,也迅速墮入塵埃,成了無依無靠的浮萍。
以至於可笑的是在他留不住她的人,同時想要找到她曾經的居所睹物思人時,都摸不到她留下的確切痕跡了。
怎麼說呢……
像是明清節懷著沉痛的心情回家哭墳,卻發現他離開的太久,墓碑上的字跡已經斑駁,站在一片亂葬崗里,卻彷徨遲疑害怕哭錯墳的那種滑稽。
他的自詡長情,自詡深情,從來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於是,他在這扇門前又立了許久。
久到追著他進來的管家這回幾次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畏懼他的脾氣,屢次欲言又止,進而變得越發忐忑和慌張。
最後,荀越還是邁開長腿走了進去。
他心想,即使他是個笑話也無妨了,橫豎他早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這寢殿,是典型女孩子的居所,像是傅雲琅幼時喜歡的那種環境,床帳被褥這些都是粉嫩嫩的顏色,每一樣用品都精緻又秀氣的。
可是他早不知道她現如今的確切喜好了,卻又莫名覺得以她現在的脾氣習性,當是不會喜歡眼前這些的。
是以,他的靈魂再次被割裂成兩半。
一半深知此舉的徒勞,一半卻又小心翼翼遊魂般忍不住在這殿內走過,細細看過這裡的每一處陳設,妄圖尋找到傅雲琅可能留下的痕跡。
然後,就在他將要走進內殿裡面一個小隔間時,卻有一女子打開帘子也迎面走了出來。
十七歲的少女,正是花兒一樣的年紀,她穿著一身料子華貴卻樣式普通的衣裙,施施然出現在面前。
荀越看到她的臉,下意識恍惚了一下。
但也只需這一眼,他便立刻認出了對方身份。
「長安公主?」多日的不眠不休叫男人的嗓音格外澀啞,雖然本就沒什麼表情,但這一刻荀越還是下意識叫自己的表情更加冷硬了三分下來,他眼神冷而幽暗注視面前不合時宜出現的少女:「你怎麼會在這?」
按理說是不應該的,荀宗平應該將她和承德帝等人一起軟禁在冷宮和無人的偏殿,然後派重兵看管,而不是將她這樣隨意放回她原本的寢宮裡。
姜沅芷對荀越的印象自也不會太好,甚至此刻兩人之間又已隔了國讎家恨。
但是她與傅雲琅在一起呆得久了,如今也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是以面上微微含笑,還算冷靜,只是話中帶刺的反問了句:「這裡好像是我的寢宮?」
荀越如今是見不得和傅雲琅太親近的人或者東西的,總覺得在這樣的人或者物面前,就會越加凸顯自己的狼狽和荒唐。
事實上,他如今是可以理直氣壯喊人將姜沅芷拖走關到別出去的,可是在少女明顯帶著嘲諷的注視下,反而下意識只想落荒而逃。
然而,也沒有。
不是他自己不想走,而是沒等他付諸行動,姜沅芷緊跟著已經話鋒一轉,也饒有興味打量起這間宮殿來:「我知道你為什麼來。既然來了,那便不妨看看吧,至少是我表姐住了十年的地方,她走時,只帶走了兩個存放貼身物件的小箱籠,別的……我後來都沒再動過。」
荀越這般隱秘的私心,他自暴自棄的不在乎自己所有的失態是一回事,被人當面戳穿,又是另一回事。
姜沅芷眼睜睜看著面前男子臉上那張完美的面具皸裂破碎。
國破家亡的結局,她無力改變,這一刻卻體會到了一種隱秘的快感。
這時,她又看到尾隨荀越過來,卻立在外殿門口緊張朝里張望的荀府管家,於是心裡扭曲隱秘的惡劣心思開出了花兒。
她唇角揚起的假笑更大了些,就在荀越失魂落魄時又適時地補了一刀:「荀世子不是奇怪為什麼我還會留在這裡嗎?去問問您的父親安國公,然後再回來與我說話吧。」
她的情緒不是沒有隱藏,而是刻意擺出來,明晃晃的惡劣,帶著挑釁。
荀越心中正在思緒翻湧,被各種情緒壓抑的厲害,聞言,這才瞬間又有了幾分清明的神志。
他飛快整理好情緒,又狐疑且不善的看了姜沅芷一眼,然後,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沒有對著管家詢問什麼,而是徑直走到院子裡,避開姜沅芷的耳力所及。
他甚至也不需要出口詢問,只要冷颼颼一個眼神橫過去,早就忐忑的滿頭大汗的管家立刻坦誠:「國公爺權衡再三,楚國大勢已去,承德帝再不可能翻出任何的風浪,咱們與他畢竟曾經份屬君臣,若是將其趕盡殺絕也不利□□速安定治下民心。」
他不敢和荀越對視,甚至都不敢去看他臉色一眼,縮著腦袋,自已每一句的陳述都透著膽戰心驚的底氣不足,聲音也越來越低:「橫豎承德帝沒有子嗣,後繼無人,他已經寫下傳位的詔書,將……將長安公主許配於您,並且禪位於咱們荀……」
話沒說完,已然是被荀越一把厄住了喉嚨。
管家的身量不算矮,甚至早些年也是行伍出身,有些功夫底子,可是被荀越單手掐著脖子甩出去時,他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