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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53:37 作者: 山楂丸子
    陸利群替她開心,又道,「昨日陪媽咪去銅鑼灣沙宣做頭髮,遇見與何二少有過往那位,托媽咪為她打官司,只聽到她們隻言片語,應該是美容院官司纏身。」

    不關心唐菲菲如何,賀喜岔開話題,「囡囡呢?」

    陸利群無奈,「被高太接走,要帶過去住幾日,他們纏得緊,講囡囡越長越像明贊…」

    她聲音漸低,賀喜拍她手,「姨媽他們並無惡意,他們對囡囡好,不算壞事。」

    陸利群點頭,「只要他們不和我搶…囡囡替明贊儘儘孝也好。」

    ……

    粱美鳳很晚才回,十分開心,進門便迫不及待與賀喜分享,「小囡,阿媽今日找到親人,快為阿媽歡呼。」

    當年大陸自然災害,餓死許多人,十村有九村空,大多結伴偷渡赴港。那時粱美鳳正懷賀喜,賀喜阿爸怕再餓下去,粱美鳳一屍兩命,毅然帶她偷渡。

    來港數十年,從此與大陸親人端了音訊。

    賀喜鼓掌,忙問,「阿媽,是哪位親戚?我也想去看望。」

    粱美鳳坐下和她細講,「是阿媽表哥的兒子,憨憨的後生仔,笑容可愛,比你要大一些,在荃灣塑膠廠做工…」

    賀喜打斷,「那他如何找到你?」

    「他去金魚街打聽,問到你雲姑,雲姑給我打電話,喊我回去認親。」粱美鳳仍激動,尋常碰到大陸老鄉,都倍感親切,何況見到親戚。

    難怪她一日不見人蹤。賀喜恍然,「表哥住哪裡,阿媽,我們該請他吃頓便飯。」

    「是了,小囡講得是。」粱美鳳不迭點頭,「住荃灣塑膠廠,給他留了地址,讓他來找。」

    賀喜對這位異鄉表哥大感好奇,不幾日,他提水果登門拜訪。正如粱美鳳所言,他穿著鄉土,笑容親切,透著憨厚。

    「表哥。」賀喜笑喊,讓菲傭上茶點,請他坐。

    揚琴沙發,手工編織地毯,jīng致茶几,還有頭頂琉璃燈,太過gān淨奢華,他坐下,沙發極軟,舒服到在心裡喟嘆。

    賀喜視線落在他坐姿上,仍甜笑。

    莉迪亞送來茶點,一gān女傭透過廚房玻璃門,好奇偷看。

    粱美鳳粗心不察,熱qíng端茶給他喝,「阿飛,在廠里做事辛不辛苦?」

    他喊阿姑,連聲道謝,「薪水能拿一千,比在那邊要好過些。」

    「表哥來多久了?」賀喜隱去偷渡二字。

    「半年。」

    以往,由大陸偷渡來港的人,只要抵達市中心不被差人查到,便能在金鐘的華人延期居留辦事處,辦理登記,領取港地身份證,從此獲得合法居住權。

    只是隨著湧來的偷渡客越來越多,港英政府於年初撤銷抵壘政策,再不能辦理身份證,一旦被查到,立即抓捕送回。

    儘管這樣,隱xing埋名做黑工的偷渡客仍有。

    「老家親戚都還在?」賀喜與他閒聊。

    他道,「阿爸年前去世,阿媽還在…」

    他講老家風土人qíng,有哪些故人還在,哪些已去世,埋葬在哪裡,粱美鳳不停附和,熱淚盈眶。

    賀喜垂眸,若有所思。

    午飯,莉迪亞做粵菜,擺滿桌。

    賀喜笑吟吟,「表哥,隨意吃菜,當自己家。」

    有ròu有魚還有蝦,比過年吃得還豐盛。他吞咽口水,竭力克制不太丟臉。

    粱美鳳起憐心,不住為他夾菜,勸道,「多吃些,沒外人。」

    阿飛埋頭大口吃,不忘四下看,問賀喜,「表妹,聽阿姑講你生了兒子。」

    賀喜笑,「是兒子,在睡覺。」

    她話音才落,馬姐抱睡醒的禮仔下樓。禮仔有一點隨了客晉炎,喜歡粘媽咪,睡覺起來一定要看到賀喜。

    大眼裡包淚,他軟軟趴在賀喜肩頭,好奇打量家中陌生人。

    「禮仔,喊舅父。」賀喜揮禮仔胳膊。

    他仍好奇,少了平時活潑,乖乖靠在媽咪懷中吃手指。

    阿飛笑贊,「虎頭虎腦,好生可愛。」

    飯後,阿飛有意抱他,朝禮仔拍手,可禮仔極不給面,撇開頭轉撲在賀喜肩上。

    賀喜作無奈狀,「他是這樣啦,認生。」

    阿飛笑,憨憨模樣,「以後多走動見面,他認識我該好些。」

    他倒是主動。賀喜只笑不接話。

    阿飛走後,粱美鳳感慨多多,「許久沒回,快記不清了,阿飛問我回不回…小囡,阿媽想回去一趟看望他們。」

    客大少消息靈通,叫阿飛的人才上薄扶林山道,便有人去查他底細。晚上,一份資料送他手上。

    「老婆仔,他是阿媽舅父的孫子。」關係複雜,客晉炎要繞暈,「和同鄉一起偷渡來港,在塑膠廠做拌料工。」

    賀喜卻道,「可他與阿媽並無血緣關係。」

    隔一條深圳河,儼如兩個國家,即便客晉炎有心查他,也不能肯定查到的是真。

    客晉炎沉思片刻,「老婆仔,我讓人盯住他。」

    賀喜忙道,「先別打糙驚蛇,看他想做什麼,他有意讓阿媽跟他回大陸。」

    「阿飛講你阿公要遷墳,阿媽想回去看看。」粱美鳳當他是真的親戚,沒往別處想。

    「阿媽,他不是我表哥。」賀喜神色嚴肅。

    粱美鳳愕然,「小囡…」

    母女二人共計一番。

    白日裡,粱美鳳照常與阿飛來往,賀喜亦殷切切邀他來家中做客,私下裡又聯繫林sir。

    阿飛察覺時機已到,再來薄扶林山道做客時,對賀喜道,「表妹,你帶禮仔一起回去可好?為你阿公遷墳,隨便幫睇風水,也算表孝心。」

    賀喜笑,反問,「表哥知道我會睇風水?」

    阿飛神色幾變,聲音小了些,「聽阿姑提過。」

    粱美鳳半身作抖,幾yù發火,想錘死眼前後生仔,看著憨厚可愛,原來是頭中山láng。

    賀喜朝粱美鳳遞眼。

    粱美鳳按捺怒氣,轉笑道,「阿飛講的是,小囡從未見過你阿公,該和我回去給阿公磕個頭。」

    「還有仔仔。」阿飛提醒。

    「是是是,仔仔也該見他太公。」粱美鳳附和。

    賀喜唯唯,聲音細細,「聽阿媽的。」

    阿飛心中滿意,憨笑,「有同鄉要回,和他們一起,灣口岸夜裡有船停靠。」

    據阿飛講,他無身份證,來時偷渡,回去也要偷回。

    深圳河灣一帶有「蛇頭」,除了接偷渡生意,兼販「生豬」。

    「做的是見不得光勾當,不好跟去太多人的。」阿飛道,「有同鄉租了van仔,天黑時來接你們去新界。」

    粱美鳳母女深表理解,賀喜道,「我只帶莉迪亞回去,她幫看禮仔。」

    阿飛看一眼膀大腰圓的莉迪亞,暗嘀咕,死番婆太壯,到時搬運也不好搬。

    勉qiáng應下,對粱美鳳道,「阿姑,真不能帶多人,船小,裝不下。」

    粱美鳳聽他的,「只帶一個,不多帶。」

    尖沙咀茶樓里,賀喜隨手拔下一根頭髮,纏在紫符上,折成三角給林sir,「這次要麻煩林sir了。」

    林sir擺手,「誒,保護港地市民人身安全,是我職責所在。」

    夜裡十點,阿飛來接,沒看到保鏢尾隨,這才放心,開車載她們去新界。

    賀喜不掩驚詫,「表哥,你會開車?」

    他語滯,然後道,「以前當過兵,在部隊學會。」

    賀喜不再講話。

    夜色墨黑,越往新界開,車越少。阿飛時不時查看倒車鏡,沒有看到可疑車輛尾隨,他更加放心。

    抵達灣口岸時,已是凌晨。

    有不大不小輪船停靠,阿飛的同鄉在等,似乎十分不耐。

    見他們下車,催道,「快點啦,拖累我們時間!」

    阿飛的同鄉個個人高馬大,肌ròu鼓鼓,看起來十分孔武。

    粱美鳳這才感到害怕,瑟瑟作抖,下意識摟緊懷中禮仔。莉迪亞膽大,挺起胸脯,擋在賀喜前,好似護崽母jī。

    第99章 9916號一更

    昔日憨厚後生仔,收了笑之後原來是一臉橫ròu。

    粱美鳳yù唾他,可對上他眼神,一句「死撲街」又咽了回去,努力吸氣收縮自己肥胖身軀,擋住禮仔,減少存在感。

    阿飛公事公辦道,「客太,請吧。」

    賀喜神色不變,帶粱美鳳她們上船。

    是個半新不舊的遠洋拖輪,艙內除了阿飛的同鄉,還有數名生番,皆手持衝鋒鎗,惡形惡煞,一副隨時可以開火的模樣。

    「阿媽,坐下歇息。」賀喜拍她身旁,讓粱美鳳坐沙發。

    莉迪亞有膽色,不再將聖母瑪利亞掛嘴邊,她估計禮仔快餓了,用自帶的熱水為禮仔沖奶粉。

    禮仔仍一無所知,兩手捧奶樽,大口吃著奶。他極滿足,時不時朝阿婆笑,眼神又尋找媽咪,見媽咪在他一旁,更乖乖。

    阿飛驚疑不定,以為賀喜至少嚇到花容失色,卻沒想到她仍似尋常。

    好像她上的不是去往泰國的拖輪,而是在薄扶林豪華大屋。

    「你、你不怕?」

    賀喜斜眼睇他,不應反問,「我怕你就放了我?」

    阿飛沉默。他也只是為人辦事,做成這樁生意,足夠他吃喝半輩,不用再租船在深圳河上來來回回,做偷渡客的生意。

    「你是蛇頭吧。」賀喜道,視線又落在手持衝鋒鎗的幾個番鬼身上,「是要販送我們去泰國?」

    他神色微凜,還沒來得及講話,有穿著鄉土後生仔匆匆過來,低聲道,「飛哥,拖輪開不了火。」

    「沒柴油了?」

    「沒可能,昨天剛加滿。」

    其中一個番鬼等得不耐,飈出大串泰文,不停催阿飛開船。

    阿飛看番鬼一眼,隨小弟一起下艙去查看拖輪有無出問題。

    可排除所有故障之後,拖輪仍無法開動。

    阿飛爬上來,附耳低聲和番鬼講qíng況。

    番鬼氣到跳腳,他脾氣火爆,咒罵一句,抱槍she掃粱美鳳泄憤。

    詭異的是,任他如何扣壓扳機,衝鋒鎗和輪船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是你動的手腳?!」番鬼講蹩腳白話,巴掌摑向阿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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