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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9:36:20 作者: 季閱
    他蹙眉想了片刻,搖搖頭,終於解釋道:「不是。如果我執意要做一件事,他最終會妥協的。他對我很……寵溺。」

    「這很好,讓人羨慕。」心理醫生很快地肯定了他。

    喬謹卻皺起眉:「但他的寵溺,是對著路柏楊的,他的弟弟。不是我。」

    心理醫生示意自己知道路柏楊。

    她知道路柏楊,也知道路評章和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這讓喬謹放鬆了一些。

    但他還是頻繁的望向手機和時鐘。

    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路燈能透過陽台上的窗戶照進來一些光,時鐘上的長針指向九,還差十五分鐘就九點鐘了。

    心理醫生道:「您怎麼知道,路先生的寵溺是對著他的弟弟,而不是您呢?」

    喬謹疑惑地看著她,想了很久說:「有一次我們出去散步,小區裡有一個很大的足球場。」

    他回想那場景,但是陷入了迷茫:「足球朝著我們踢過來,他最先保護的是我的眼睛。」

    「怎樣保護的?」

    「他伸出手,擋在我的眼睛前面,把球拍掉了。」喬謹說,「如果那個球砸到我,一定會砸到我的眼睛。」

    他轉頭望向門,沉默了片刻,終於用嘶啞的嗓子說:「我不能確定他看著我的時候,看的是我,還是在看他的弟弟。」

    他的聲音比剛剛還要啞澀,臉色也因為失眠和過於奔迸的思緒而變得蒼白。

    「是因為位置的特殊性。」心理醫生說,「眼科醫生告訴我們,您的眼壓有一些問題,承受不了第二次的眼角膜移植手術。」

    喬謹靜靜聽著。外面大概在颳風,有枝葉不停地敲打在窗上發出聲響。

    室內溫暖祥和的氛圍給了他安全感,心理醫生把聲音融入這一氛圍中,好顯得不那麼突兀:「比如說,如果您的手指斷了,接上了路柏楊的手指,那您還會認為自己是路柏楊嗎?」

    喬謹迷惘地望著虛空中的某一個點,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一眼時間,指針剛好抵達十二。

    喬謹搖頭的同時呼出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付霖嘯在對面問:「小喬,你還好嗎?」

    喬謹沒回答:「你還好嗎?」

    「我很好,像往常一樣。」付霖嘯說,「路總知道那事了?你跟他鬧翻了嗎,現在是什麼情況,你還好嗎?」

    「我還好。」喬謹回答他,交代道,「你記得明天給我打電話。」

    掛斷電話,他整個人明顯放鬆下來,靠在沙發上的姿態也變得沒那麼板正和拘謹。

    心理醫生沒有追問這通電話的含義,而是輕聲道:「三年前我就聽說過您,喬先生。」

    第21章

    喬謹看向他。

    心理醫生笑了笑, 說:「路先生在生活中應該是一個很強勢的人,聽他說您和他完全相反,對他非常的包容和溫和。」

    喬謹沒有出聲反駁。

    「您的這種包容的態度, 和路先生對您的資助人身份有關嗎?」心理醫生試圖讓他理清楚, 「您能分清楚和路先生的這種關係是因為感恩, 還是因為愛情嗎?」

    喬謹常常想這個問題,但是從沒有得到過答案。

    因為他的重重困難,路評章資助他上學, 給他母親看病, 就連輕鬆的工作和優渥的生活也一手包辦。

    他欠路評章太多。

    心理醫生似乎看透他所想,接著問:「這對路先生公平嗎?」

    喬謹額頭抵在交疊的掌心裡, 在陰影中閉上眼。

    他思考了許久,把內心深處的想法層層剝開, 艱難地披露在燈光之下:「……我不配對路先生說愛。」

    他的表情太消沉了, 以至於心理醫生有些不忍繼續。

    「我沒有資格。」喬謹維持著頹廢的姿態, 終於說, 「可是路柏楊是他的弟弟, 他愛他也是正常的。」

    「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情。」心理醫生說, 「愛情是唯一和獨占的。您不需要說服自己接受『路先生也愛其他人』這件事。」

    「我不知道。」喬謹又陷入了痛苦中,「路先生身邊從來不缺人,或許我只是其中一個。我不能反抗, 也不能爭取。我媽還在醫院裡, 她的生命靠路先生在支撐。」

    「您可以反抗,可以爭取。」心理醫生鼓勵他, 「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 您都可以拒絕或者爭取一些事情。這並不衝突, 路先生不會把您和您的家人怎麼樣。我想, 如果他知道您對他一直是這種想法,他會傷心的。」

    「我是不是太貪心了?」喬謹抿緊唇角,望著她。

    這眼神她太熟悉了,她從無數個患者眼睛裡都看到過類似的目光。

    「我完全可以理解您。」心理醫生安撫他,輕聲詢問,「您想通過這場『鬥爭』,改變些什麼呢?」

    「我不知道。」喬謹又說,「我可能需要冷靜一段時間,我想要理理清楚。」

    「我先幫您問一下能不能繼續出去工作,可以嗎?」她詢問道。

    喬謹點點頭,整個人脫力般窩在沙發中。

    心理醫生穿好外套,跟他道別,然後出了門。

    難怪外面枯枝亂響陰沉寒冷,冬天的第一場雪已經下起來了。

    只是那雪花虛弱式微,以至於透過窗看不清楚。

    路評章站在門前的路上,身旁矮綠的四季青已經蒙了一層白色的面紗,腳下因為他來回的踱步不見一絲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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