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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9:36:20 作者: 季閱
喬謹不吭聲。
他用沉默就能拿捏住路評章。
路評章剛發出聲音,下一刻,喬謹切斷了電話。
他把手機放在旁邊,重新陷進躺椅中。
旁邊的付霖嘯撐起身,對他伸出大拇指:「厲害,佩服。」
喬謹長長嘆了口氣。
「想到路總這個身份地位的人,還要受感情的氣。」付霖嘯找了個舒適位置,踏踏實實地躺好,「我這心裡,得到了一點令人唾棄的平衡。」
會所內悠揚的音樂還在繼續,技師的手法經過特別交代,放得很輕緩。
喬謹看著頂上懸掛的彩緞發呆,慢吞吞地說:「我考上大學的時候,我媽還沒有病得這麼重,但是也沒辦法工作掙錢。有位企業家願意資助我四年大學費用,我當時並不知道那就是路評章。」
他一動不動,優越而冷淡的五官在璀璨的燈光下無所遁形,像靜止的雕像:「一直到我畢業那年,一直拒絕見我的資助人突然提出要見我一面,我才知道原來他叫路評章。」
付霖嘯不由看向他,皺起眉。
喬謹似乎沉浸在久遠的回憶里,眉心浮現的痕跡幽微而清晰。
「當時我的眼睛生了病,剛做完眼角膜移植手術。我蒙著眼,看不見他的模樣,但是他給了我一個擁抱……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三年前,十一月二十二號。」
「也是那一天,路評章的弟弟去世了。」
他望向遠方,用力回想初見時的情景,卻因為眼睛沒辦法看到,而無法回憶起更多細節。
他陷入了深深地懷疑。
「這中間好像沒什麼聯繫,但是他把這件事瞞的太嚴實了。他從來不會這樣瞞著我一件事。」
技師用眼神示意是否繼續,付霖嘯朝他無聲地點頭。
技師禮貌地垂下眼睛,繼續輕柔地服務。
喬謹還在回想,但是一無所獲。
「為什麼時間這麼巧。」
他像是在問自己,也像隔著時空在與路評章對視:「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什麼原因,讓他放棄在監護室內熬了兩個月的路柏楊,又改變主意決定去見一見他的被資助人。」
喬謹這天夜裡睡得格外不安。噩夢將他反覆驚醒。
時間已經接近零點,他決定停止毫無益處的睡眠。
路評章當晚搭乘十點半的航班,在凌晨一點抵達亭園別墅區。
即便如此,他身上的西裝依舊熨帖,看不出一絲疲倦和憔悴來。
喬謹以為是噩夢後遺症,擰著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路評章被樓下深夜的冷風吹透,站在臥室的門邊散寒氣。
喬謹只開著一盞小夜燈,手裡拿著一本翻開的書:「……你怎麼這個時間回來了?」
他目光移到鐘錶上掃了一眼,眉頭皺得更緊了。
「再不回來,恐怕你就要反天了。」路評章離開門邊,邊走邊把手錶摘下來,站在床邊俯視喬謹,「遵醫囑,不熬夜,嗯?」
他把手錶放在櫃面,伸手把喬謹手裡看了幾頁的書拽出來扣在它旁邊。
「不按時回家,還想去『放鬆』?」他又「嗯?」了一下,鼻音厚重。
喬謹望著他。
他這副皮囊太適合騙人了,但是路評章不為所動。
「你不敢,你怎麼不敢?喬謹,」路評章彎腰盯著床上的人,手將柔軟的床墊撐下去一個凹陷的低地,氣勢逼人,「現在說說,我不在,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幹的?」
長久的對峙無聲無息,小檯燈檢測不到聲音,繼續堅持了片刻,主動將光調暗一個度,然後緩緩熄滅了。
房間陷入一片黑暗,連窗簾都暗沉沉的,仿佛巨獸的眼睛虎視眈眈注視著他們。
喬謹喉嚨輕輕滾動,咽下唾液濕潤乾涸的嗓子。
「……你回來了也好,我有一些事,」喬謹開口,燈光檢測到人聲,重新亮起來。
喬謹輕垂著的眼睫微微撩動,被燈光映出來一些似是而非的孱弱:「想問問你。」
「關於什麼的。」路評章說。
「關於……」喬謹罕見地遲疑起來,長達半分鐘的時間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喬謹最後說,「你的家人。」
路評章看著他,那距離近得令人發慌,每一下呼出的氣掃在面上都感覺正在被危險的舔舐。
喬謹在弱光中同他對視,深埋於眼睫之下的眼神帶著隱約探究而冷峻的光:「我不要猜,也不想再查。路評章,你直接告訴我,三年前的十一月二十二號,發生了什麼事。」
路評章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月光侵襲落地窗,把窗簾染上一場模糊朦朧的皮影戲。
他身上木質的香水味已經消散乾淨,一夜過後,他將沾染上喬謹身上的味道。
良久的對視之後,路評章說:「那天我第一次見你。還有,路柏楊去世了。在我父母意外去世兩個月後,那天,我弟弟也離開了。」
聽別人說跟聽他親口說出來感覺截然不同。
喬謹眼睛酸澀地睜不開,他想伸手抱他,但是狹窄的內沒有動作的餘地。
路評章側臉繃得僵硬:「我很怕你也出意外,所以一直不想讓你開車。你想問什麼?」
這其中發生的事情只要略一想像就能體會到當事人當時面臨著怎樣的境地。但是喬謹仍舊聽出了他在轉移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