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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44:19 作者: 夢裡閒人
「啊?」賣柴的那人聽見柴房的人問價才回過神來,「五個銅板。」
「擔到柴房去吧。」那人指了指柴房。
「是。」賣柴的人擔了柴就往前走。
「你往哪兒走呢!那邊是馬房!柴房在這邊……」
賣柴的人自然是蔣佑方,他聽旁人說起牛家的瘋婦人,就疑心是自己的母親蔣呂氏,牛家對蔣呂氏如此,對他這個舊主會如何可想而知,如今他已然不是當初那個一腔熱牛腦子一根筋的傻小子了,三年邊塞苦寒,早讓他長出了不知道多少的心眼。
將柴送到柴房之後,他偷偷的瞄到一處矮牆,半夜又翻牆進了牛家,尋到了馬房,尋到一處破舊的馬廄,「母親!母親!」他小聲喊著,那個縮在馬廄角落的人猛地抬頭,往他這邊看去,看見他之後直愣愣地瞅著,似是認出了他,又似是認不出。
蔣佑方鑽進馬廄,彎下腰用袖子抹了那人的臉,那人卻不是蔣呂氏而是——「彩蝶!」
「六爺!」彩蝶此時也認出了蔣佑方,「六爺您竟然回來了!」
「彩蝶!我母親呢?」
「太太……太太她……」彩蝶低下了頭,「蔣家出事之後,太太似是大夢初醒一般,連哭了幾日,夜裡悄悄的上吊死了。」
「你呢?你為何如此……」
「我那男人混仗,為了狐狸精竟不認原配,說我是丫頭出身配不上他,另娶了良婦,我公婆也喪了良心不肯幫我說話……」彩蝶說著說著又笑了,「嘿嘿嘿……哈哈哈……」
蔣佑方被她這幾聲笑嚇得渾身發毛,「你笑什麼?」
「我笑蔣家的人傻,竟然信了牛家,牛家上上下下就沒一個好人……哈哈哈哈……被我騙得團團轉,上百萬兩銀子就這麼送給了牛家……哈哈哈哈……牛家!這些銀子都是我的!我的!」彩蝶說著又伸出指甲老長的手來抓蔣佑方,「我的!牛金福!牛金福!我要報官!我要去報官!兒子!還我兒子!」
蔣佑方聽她喊聲漸響,趕緊鬆開了她的手翻出馬廄,沒過多大一會兒果然有個睡眼惺忪的馬夫過來拿鞭子抽人,「你個瘋子,牛家給你一口飯吃是天大的體面,也不想想你拈酸吃醋,竟給自己的相公下毒,沒想到錯毒死了自己的親兒子……」
「我沒下毒!沒下毒!死的是牛金福!牛金福……」彩蝶語無倫次的說道,「六爺!六爺!六爺呢?」
「什麼六爺!這裡只有你胡爺!你再喊得老子不能睡,老子打斷你的腿!」馬夫啐了一口,罵罵咧咧的進了屋。
蔣佑方魂不守舍的離了牛家,自己竟然如此糊塗,將萬貫家財交給牛家保存,錯認毒蛇為善人……
回了廟中他借紙筆寫了狀子遞狀紙到了通州縣衙,牛家本就是蔣家舊奴,並未得放奴文書,當初是賣通了錦衣衛才得逃脫,如今有人報了官,那縣官早就看牛家的家財眼饞,自是下令徹查,沒過半個月,原本耀武揚威的牛家老爺們,就被鎖拿歸案,家中財物盡皆充公。
蔣佑方站在牛家門外,看見牛家人被扒去錦緞遊街示眾,心裡說不出的痛快,遠遠的卻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在街邊一閃而過,疑惑間跟了上去。
京郊靈山角下有一戶人家,宅院不大,普通的兩進四合院子,家中有一位老太太領著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兩個女兒都是婦人打扮,卻不見夫家,因身在山居,與左右鄰人甚遠也沒什麼人打聽這家人的事。
只隱隱知道有個遊方的道士常與這家人來往,送些米麵油柴之類。
那道士面如黑炭,流著三絡長髯,面頰上隱隱有一塊燒傷疤痕,雖不重也算破了相,為人卻好,平日也常替山民看病,接濟貧苦,山民雖有些風言風語,卻說得不多。
這一日三個女兒中最瘦小的那個提著籃子從外面回來,進了院子就拍手稱快,「今日牛家可算遭了報應,竟不知被誰報了官,揭了底細,全家都被抓進了大牢。」
「還能是誰,怕是他回來了。」那個被她稱為大姐的,赫然是閔四娘,那個瘦小女子,自然是銀玲了。
「我早就讓你或去報官,或劫了這一家人的不義之財,你偏要留著他們,如今姓蔣的果然回來找他們報了仇,你難不成想與他夫妻重逢?」另一個坐在一旁做針線的女子說道,這女子正是師施,這三個人的母親,不用說是舒嬤嬤,弟弟是蔣佑常。
「重逢?本就不是實心做夫妻,何談重逢二字?」
「那滌塵呢?你和他……」
「我和他……」閔四娘笑了笑,她和滌塵能怎麼樣?現在他倆話都少,見了面就是打聲招呼罷了,他跟銀玲的話倒多些,當年滌塵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從通天觀里逃了出來,悄悄的尋到了她,說已經安排好了宅院,只差她這個蔣六奶奶亡故隱居了,閔四娘想著既然滌塵已經燒了一把火,她再燒一把又何妨?散盡奴僕之後,放了把火燒了宅子,與舒嬤嬤、師施、銀玲、蔣佑常五個人一起隱居到了這深山之中,一住就是三年。
她與滌塵沒了報仇這樁心事,卻再也沒了話,相對只剩無言二字了。
銀玲看她的臉色不好,瞪了師施一眼,「不管怎麼樣是大喜事,今日咱們加菜,我去找乾娘把雞殺了!」
「總惦記著吃……」閔四娘笑道,她回屋從床頭拿了幾本書,用布包包好,剛出了屋,就見滌塵在堂屋與舒嬤嬤在說話,「我猜你是要來的,這書我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