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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44:19 作者: 夢裡閒人
往江西去原是要在通縣登舟,如今天寒地凍還要再走到山東河段才有船可坐,索性閔四娘這個管家的體恤下人辛苦,一路上不吝惜柴炭,投宿也專找最好的客棧,倒不覺得多艱難,登舟之後更是餐餐有肉、頓頓有酒,蔣家不似是引罪出京,倒似是衣錦還鄉一般。
鄰近江西地界各地官員多與蔣家有舊交,也是遠接近迎,蔣佑臨與蔣佑方兄弟與他們時常推杯換盞飲宴到半夜方散。
另一個高興坐船的就是蔣呂氏了,時常見她穿著鮮紅、嫩綠之類的衣裳,坐在船邊笑嘻嘻地又唱又跳,不知情的人見她還以為是蔣家的哪位奶奶。
秦玉珠坐在她旁邊一臉愁苦地望著江景,只覺得穿再多的貂裘也難擋身上的寒意,她本是北方人,這南方濕冷的天氣實在讓她受不了,也幸好有蔣呂氏這個「愛玩」的性子,她才能多出門曬太陽,否則真的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太太這樣子,倒真的是享福的。」閔四娘坐到她旁邊,遞給她一個烤好的雞蛋。
秦玉珠把雞蛋握在手裡,笑了笑,如今管家的是閔四娘,她瞧著萬貫家財也無處下手,這就是她的另一個難受之處了,雖說她與閔四娘長幼有序,理該是她掌家,可是一個嫡庶有別就壓死她了。
「總之咱們命最苦。」好處都讓別人占了,離家舍業的難處倒讓他們夫妻跟著一起背了,他們夫妻若是恩愛也就罷了,一起討飯也要夫妻相濡以沫啊,蔣佑臨根本是看都懶得看她,秦玉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聽爹娘的,像二嫂一樣回娘家。
「京城啊,掉片瓦下來都能砸死幾個當官的,御史耳朵又長,嘴碎的人也多,咱們回了江西把門一關,縣令都不比咱們家的一個下人見識廣,日子倒比京城裡的要好過些。」閔四娘說道。
秦玉珠笑了,「你倒知道這個……」
「我可是在鄉下長大的,我父親才是五品郎的時候,年年縣令都要到我家給我祖父母做壽,沒法子,京城戶部的大員,連一、二品的封疆大吏見著了也得陪笑臉。」
秦玉珠一聽她這麼說,也慢慢收了淒色,也是,如今老爺病得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太太又得了失心瘋,與其在京里看那些原來巴結她的勢力小人的臉色,不如回江西做土皇帝。
蔣家的勢力猶在,再過個幾年風頭過了,聖上想起來蔣家了,蔣家自有翻身之日。
只聽見坐在甲板上的蔣呂氏拍著手唱道:「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高樓飲美酒,幾家流落在外頭……」
她的聲音略帶老態,偏又有幾分童音,在這無人的江心渡船上,唱得人心裡發寒……
「也不知道是誰教她唱的這歌,唱得倒好聽。」閔四娘在一片寂靜中說道,隨手把手裡已經冷了的烤雞蛋扔到了江水之中。
這一路上船行得雖不緩不疾,好歹也在臘月之前回到了江西蔣府,蔣府原藉江西介溪縣,蔣家勢起之後曾經在介溪縣外起了做大宅,做祭祖養老之後,蔣至先將母親送回江西養老之後又大力修繕過,蔣家介溪老宅比在寸土寸金的京中首輔宅第還要氣派三分,光是整個宅子,就有京里的蔣府兩個大,蔣佑良久居於此,聽聞全家都要搬回,更是早早叫人收拾了房舍,粉刷一新,也不比京中蔣府差什麼。
這邊眾人都下了車馬安頓下來,那邊前廳已然有當地的知府、縣令等前來拜會,蔣佑臨原想著他們本是引罪辭官雖說聖上對外說的是蔣至先年高德勛身染重疾准告老還鄉,可是怎麼回事誰都清清楚楚,回鄉之後還是要謹慎些為好。
蔣佑方也拿不定主意,可閔四娘的一句話卻讓他們改了主意。
「如今咱們回了鄉,他們是父母官,這一路上旁人都見了,難道還差他們不成?若是得罪了他們,讓他們懷恨在心怕是要招禍。」
蔣佑臨久居官場,自也知道縣官不如現管,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的道理,「也是,當初咱們回鄉守孝的時候,全靠兩位大人照應,若是如今回鄉了不理人,倒讓人笑話咱們。」
秦玉珠在分派給她與蔣佑臨的慎思樓中督著下人安放東西,這南方啊,哪裡都好,就是冬日裡濕寒難忍,院子天井宅小不似北方屋宇開闊,不住一層倒住二層,處處都是樓,屋檐子上滴下來的都是濕乎乎的水。
雕樑畫棟精緻歸精緻,總不如她暖閣里的熱炕來得實在,可如今又能如何呢?
兩個男孩子倒不管那些,在走廊里咚咚地跑著,你追我趕著盡情地撒著歡。
除了這些她還是惦記著銀子,原來蔣家有勢,銀子自然滾滾而來,如今勢沒了,更是只能抓著錢了,她如今手裡積攢的私房雖說夠花了,可看著兩個小的,又覺得不夠了。
可這一時又哪裡來得那許多的生財之路?如今他們夫妻,一個被拘束著孝敬婆婆,一個伺候公公,就算是能在一起商量,蔣佑臨也不會幫她想生財之道……
唉……可惜了婆婆的那些私房,全在搬家之前被老六媳婦那個面上憨心裡精的給搜了去了,值錢的首飾等等被彩蝶牢牢的把持著,她千方百計也沒弄到手多少,真是……越想越恨啊。
她正這麼想著,丫鬟進來通報:「六奶奶來了。」
閔四娘的眼睛依舊放在鍾嬤嬤身上,說起來,她倒忘了她了……
「三嫂子,我來看看你這裡收拾得怎麼樣。」閔四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