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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44:19 作者: 夢裡閒人
    「奶奶,六爺的被褥都拆洗好了。」玫紅進屋之後福了一福。

    「嗯,從今日起每次熏三次書房,那屋子久未住人,潮氣太大。」

    「是。」

    由江西進京本是逆流而上,蔣家的幾位爺星夜兼程,終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前到了京里,蔣四爺蔣佑榮一進到停靈的祠堂立刻就跪了下來,對著棺木牌位痛哭不止,他與薛靜安自成婚以來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卻不曾想匆匆一別竟成永決!

    蔣佑方在他旁邊扶著他,心中也微微泛酸,他抬眼看向站在一旁不言不動的蔣佑昌,「二哥,四嫂怎麼去的?」

    「後宅之事我所知也不多,只頭一天還聽說你四嫂病了不得見人卻無大礙,第二日便聽說她故去了,聽太太說急症。」蔣佑昌的這套說辭已經前思後想了許久,此刻說出來坦坦蕩蕩無一絲心虛的樣子。

    「靜安啊!靜安!你怎麼不等等我啊!靜安!」蔣佑榮聽見他們說話,一時也就信了,一邊哭一邊捶著棺木,「我走之前就曾說過你我夫妻本小別,怎麼如今竟成了永訣啊!」

    蔣佑伍見他哭得失態,引來屋裡屋外的人的側目,趕緊扶了他,「五哥,五哥您節哀啊!」

    「是啊五弟,弟妹為了等你一直未能入土為安,還要先議正事要緊啊。」

    「二哥,我此時六神無主,哪有什麼心思議正事,還要全都交託給哥哥們了,我那孩兒何在?」

    「侄子被太太接到正院親自教養了。」

    「那我去看看孩兒……」

    蔣佑榮剛要出屋,就見一個小廝有些慌亂的進了屋,「各位爺!薛家的人聽說四爺回來了,呼啦一下子來了一大幫子人!看起來好生嚇人!」

    「住嘴!薛家本爺的岳家,聽說爺回來了,過來敘舊有何不對?」蔣佑榮一腳把他小廝踢倒在地。

    閔四娘繡上最後一針踏雪尋梅圖,折成四四方方的形狀,又拿了針線一針一針的縫上,錦環瞧著她這樣子心裏面覺得奇怪,卻不敢多問,只默默的把桌上已經變溫的茶換成熱茶。

    「聽說錦鳳又寫信給你了?」

    「回奶奶的話,只說些瑣事。」

    「我讓她辦的事她辦得如何了?」

    「她說快有眉目了,只盼著奶奶真能把她救出火坑。」

    「我什麼時候騙過人,錦鳳這丫頭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錦環抿了抿嘴不說話了,她原本心裡對錦鳳不滿,只看她如今的樣子難免兔死狐悲。

    「去看看為何六爺到現在還沒回來。」閔四娘看了她一眼,曉得她的心思,錦環這人就是個爛好人,若異地而處,錦鳳會管她才怪事。

    錦環還沒等出門,銀玲就進來了,「六奶奶出大事了,薛家的人來了!說四奶奶死的蹊蹺要找四爺評理,還要搶屍!」

    閔四娘也佯裝慌亂起來,「快!快給我更衣。」薛家的人果然謀定而後動,竟然真的等到蔣佑榮回來再動手,要將戲演得轟轟烈烈。

    閔四娘下轎之時,張月娘的轎子也到了,張月娘一身素衣頭上只戴了一朵白絨花,眼神三九寒冰一樣的冷,看見閔四娘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往靈堂里走。

    閔四娘趕緊跟上去,一進靈堂就見一個黑壯的胖武官面沉似水的坐在正位之上,蔣至先坐在他的對面,東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哭個不停的婦人,那婦人雖已有些年紀卻依舊眉目如畫不同凡俗,蔣呂氏拉著那婦人的手不停地哭。

    「親家母啊,靜安沒了我也心疼啊!愁得頭髮都出來了,咱們倆個都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你怎麼就能這麼疑我呢!」

    「不是我疑你,實是我那可憐的女兒死的蹊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跟我家二老爺這輩子只有這麼一個閨女,我家二老爺前年去世的時候最惦記的也是她,如今她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走了,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我說什麼都不信她得了急病沒的。」

    「親家母啊,她已然沒了半個月了,你何必如此的驚擾於她啊。」

    薛二太太是個老實的,讓蔣呂氏三言兩語的說得沒了主意,薛大人可不是婦道人家,他也在官場上多年打滾的人物,見蔣家一個個面有難色,再加上旁人跟他說的那些事,心裏面越發起疑了。

    「親家母,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那侄女沒的時候你就說死狀甚是可憐不肯讓我弟妹看,可我是行伍出身,什麼樣的死人沒見過,又她的親伯父,小時候她尿在我身上都不一次兩次了,怎麼就看不得了?」

    蔣至先心中暗罵蔣呂氏不會說話,薛家豈輕易能打發的?不知道蔣呂氏怎麼管的後宅,這姻親一個個的都快變仇家了!「唉,她也怕你們傷心,親家你若想看,待讓賤內把親家母迎到內堂喝茶,您再觀看如何?」

    「不行!」蔣佑昌忽然說道,「不瞞薛大人說,因天氣炎熱冰替換不及,那屍身已然……」蔣佑昌搖了搖頭,「大人您也是六十歲的人了,還是不看為好啊。」

    薛文炳瞟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這句話一出,蔣佑昌立刻住了嘴,薛文炳與他同朝為臣常來常往,怎會不識得他,薛文炳這話就是說他沒大沒小,不該說話亂插話。

    蔣佑榮見這此情形立刻跪了下來,「伯父,薛氏她是忽發急症而死,侄婿我千里回來奔喪,也未曾見她最後一面,只是我二哥既然說了屍身已然——」他說到這裡已經眼裡滿滿的都淚了,「您還是別看了吧,免得她在下面也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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