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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44:19 作者: 夢裡閒人
蔣佑臨坐在榻上不動,秦玉珠親自替他去了頭冠,圍了巾帕,服侍他洗臉,看得修姨娘目瞪口呆,她原本以為蔣佑臨這一身的氣派是在外行官威,卻不想在家中還要更嚴謹一些,旁人口中傳揚的母老虎秦玉珠伺候起自己的男人來竟然是極為順溜自然的,好像未曾夫妻分離經年一般。
這邊洗漱完畢,又有下人捧了兩三套的新衣、新鞋進來,蔣佑臨手指輕輕一點指了竹青的那套。
「大過年的,三爺還是穿得喜慶些為好。」秦玉珠笑道,親自指了大紅緙絲暗八仙的對襟褂子。
「裡面穿這麼艷,外面穿什麼?」
「頭年聽說三爺要回來,我特意找人給三爺做了件青緞面的猞猁皮斗篷。」她一揮手,就有人捧出斗篷來,修姨娘偷眼一瞧,正面是青緞面滾三寸出風毛邊的斗篷,這斗篷翻過來毛沖外也是極精美的,看來是兩面穿的了。
蔣佑臨看了眼秦玉珠,從鼻子裡嗯了一聲,還是應了她,他跟秦玉珠夫妻多年,自是知道她的為人,秦玉珠這人最愛面子,大面兒上絕不出錯,背著人怎麼樣不說,到了外面一定要里子面子都要十足,他本想給秦玉珠一個下馬威,可體面的見父親要比鬥氣要強得多,也只得依了她的安排,換了衣裳出了門。
秦玉珠送他一直到門口,這才回屋繼續跟修姨娘說話,修姨娘自蔣佑臨走了,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站著吧,她一路走來腿早已經腫得不像樣子,勉強站立也是東倒西歪,不站實在不合規矩。
「你坐吧,我看你的腿似是腫了。」秦玉珠說道,她彎下腰撩開修姨娘的裙子,一捏修姨娘的腿,「確實是腫了。」
這倒讓修姨娘不知該如何應對,她本是商戶之女,因美貌嫁與蔣佑臨為妾,本就不懂官家規矩,那些隨著蔣佑臨的姨娘、通房一個個的光等著看她的笑話,無有一個指點她的,只說蔣家是大家氣派,規矩極多,三奶奶是個嚴厲的,倒把她嚇得不行。
她抬頭看那些站在一邊斂眉摒氣大氣都不敢多喘的姨娘們,這才看出了一些門道,在外面花枝招展的這幾個人,回了蔣家都穿上了暗色,大過年的最艷的那個穿的也是蔥綠,頭上身上的首飾不知道什麼時候早收得只剩下兩三樣不起眼的了,她摸摸自己手腕子上沉甸甸的金鐲子,心知自己又上了這些人的當了。
秦玉珠瞄了她的肚子一眼,她的那些首飾她倒是沒看在眼裡,誰都知道外任豪富,三爺往家裡捎的銀子不多,可不是全在這些人的手裡嗎?這位修姨奶奶倒是個老實的,那幾個小騷蹄子……裝窮也沒用,該吐出來的早晚得吐出來。
閔四娘在自己屋裡慢慢的撥琴,她不是在彈,只是在撥,蔣呂氏不會放過蔣佑明,她有何計謀……連蔣至先都對她退避,寧可將長子遠遠的送出去……這對夫妻貌合神離,蔣至先也不是不能下狠手的人……
可一是蔣呂氏生育的子女眾多,蔣至先要顧蔣佑明,卻也得顧著蔣呂氏生的三兒一女;二嘛怕是她手裡有蔣至先的把柄,那把柄會是在哪兒呢?
閔四娘思來想去沒個成算,她做孤魂野鬼時雖有來去,蔣呂氏卻未露出什麼破綻來,蔣呂氏身邊丫頭眾多,就算是睡覺身邊也有兩個值夜的丫頭盯著,以她的性子定是不會信旁人,她能把自己最緊關結要的東西藏在哪兒呢?蔣呂氏生性多疑……必定是她能時時看見的……
她正這麼想著,蔣佑方回來了,雪貂皮的風帽上染了無數的雪,閔四娘略一抬頭,這才看見外面早已經是銀妝素裹。
「外面風雪可是極大?」她站起來幫蔣佑方更衣。
「我們父子正在圍爐吃鍋子,忽然就下起大雪來了,父親倒是有雅興,讓半開了窗戶一邊賞雪一邊吃。」
「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三爺呢。」
「我三哥你一見就能認出來,他長得最像老爺,就是胖些,真虧得三嫂會打扮他,原先冬天的大毛衣裳穿到他身上,倒像是熊瞎子似的,今年回來時穿的青緞子猞猁皮斗篷倒顯得他富態。」
「讓你去跟著一起吃鍋子,跟兄長們學些仕途經濟學問,你倒學了怎麼穿衣裳。」閔四娘笑道,「大哥如何?」
「大哥倒是不說,有說有笑的,外放是好事,他在外面呆幾年回來了,怕是能入閣。」
閔四娘笑了笑,這明明是避風頭,倒讓蔣佑方看出蔣至先的另一層意思了,這招以退為進蔣至先用得妙極。
「倒是二哥,變著法兒的問面聖有何學問,我倒笑他平日上朝也不是沒面過聖,沒在御前奏對過,這個時候竟然怕了。」
「終是不同的。」私下由父親引薦著面聖,里外里就是父子二人加上皇上,與朝會相見是極不同的。
「倒是那百合糕真不錯,我今兒試著扔進鍋子裡煮,居然很好吃。」
這百合糕在蔣家倒真的是極合上上下下的胃口,閔四娘替蔣佑方換了家常的衣裳,又讓丫頭上了普洱茶,「你吃了鍋子,喝點普洱去去油膩。」
「吃罷了飯父親帶著我們兄弟談天,已經喝了兩壺茶了,可不想喝了。」蔣佑方揮了揮手。
「都說什麼了?六爺講給我聽讓我長長見識。」
「倒也沒說什麼,就是三哥說了些地方上的風物,孝敬了父親一塊極品的田黃石,我們兄弟一人一塊品相差些的。」蔣佑方說罷摸了出來,「你拿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