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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2:44:19 作者: 夢裡閒人
蔣呂氏立刻就笑了,「瞧你說得可憐,好好的一個生日,怎麼就淪落到要到花園子擺幾桌酒菜呢應付過去呢?如今進了秋,正好讓咱們家養的那些小戲子亮亮嗓子,免得到了中秋時在客人面前露怯。」
「太太,咱們家那些小戲子的戲唱得是不錯,可是總聽也膩歪,不如請外面的角兒過來唱幾齣吧。」朱么娘也是個戲迷,一聽說要聽戲,立刻就來了精神。
「好,好,我聽老爺說,如今慶豐班在京中最紅,就請他們來唱幾齣吧。」蔣呂氏笑道,她本來就是愛熱鬧的,薛靜安和朱么娘也算是投其所好,自然是沒有不準的。
到了八月初七那天,果然是請來了慶豐班,蔣家的後花園建著一座三層樓高的戲台,可以演大鬧天宮這類的神話戲,戲台對面有平台,平日裡若是來了外客,都是在平台安置,自家人看戲自有環繞著戲台建的兩層高的觀戲台。
蔣呂氏帶著一眾的兒媳,坐的就是面南朝北正對戲台的二樓之上,早有下人擦乾淨了桌椅備好了四季的瓜果、上好的點心、黑、白瓜子、帶殼的落花生。
蔣呂氏先落了坐,六個兒媳左右各三燕字排開,身後又有十數個丫頭伺候,這麼多的人,竟連一聲咳嗽聲也無,端的是大家的氣派,誰能想像蔣家是在蔣至先這一輩才發達的,祖輩不過是有十幾畝薄田的農人呢?
蔣呂氏落了坐,喝了一口閔四娘端上來的雨前龍井,這才慢悠悠的開口,「老六家的,你是今年新來的,沒在這兒聽過戲,咱們家這戲台啊,是原首輔張鳳臣大人住在這兒的時候留下來的,聽說是請了名家的,這戲子在戲台上的唱念作打,坐在這觀戲台上的角角落落都聽得真真切切。」
閔四娘露出嚮往之色來,「我原先在家的時候,就聽說這蔣家的戲樓頗有來歷,原來竟是真的。」
「比珍珠還真。」蔣呂氏的笑容慈和而寬厚,看起來是個極為慈愛的母親,她又看了看兒媳婦們,「今個是老四媳婦的生日,你們跟她是平輩相交,都過去坐吧,不用在我旁邊立規矩,我也好清清靜靜的聽戲。」有了她這句話,六個兒媳婦這才告了退,又是一分為三,各在東西兩側的觀戲台坐了。
這個時候又有戲班的班主娘子捧了大紅燙金面的戲摺子來到樓梯口,來請樓上的蔣家主子們點戲。
小丫頭接了盛了戲摺子的托盤,到了蔣呂氏身後二尺處跪倒,「請太太點戲。」
裴大貴家的接了戲摺子,送到蔣呂氏手裡,蔣呂氏看了一眼,「今個兒是老四媳婦的生日,讓她先點吧。」
裴大貴家的又親自送了戲摺子到薛靜安那裡,薛靜安點了一出《長生殿》也是賀壽的應景戲,戲摺子又傳回了蔣呂氏那裡,蔣呂氏一看薛靜安點的戲就笑了,這《長生殿》既應景,也是她最愛聽的一折戲,隨即圈了《思凡》,又把戲摺子往下傳,傳到閔四娘那裡,閔四娘一看都是些熱鬧喜慶戲,眼睛一掃,「聽說這《金玉奴》是慶豐班的新戲,就撿最熱鬧的棒打薄情郎來演吧。」
「這棒打薄情郎,又是什麼典故?」張五娘本和薛靜安、閔四娘坐在一處,聽閔四娘點了捧打薄情郎,不由得疑惑起來,「這名字好生奇怪。」
薛靜安和閔四娘互視一笑,薛靜安道:「這戲既是六弟妹點的,就由六弟妹講吧。」
閔四娘點了點頭,將戲摺子放了回去,小丫頭端了戲摺子走了,閔四娘這才開講,「這故事來自《古今故事》全名叫金玉奴棒打薄情郎,說的是乞丐團頭之女金玉奴嫁給落魄書生莫稽為妻,金玉奴是賢德之女,每日督促夫君讀書,誰想那莫稽考取了功名,卻嫌棄妻子出身太低,全不念妻子貧賤之時提攜之恩,攜妻赴任之時將妻子推入水中,也是那金玉奴命不該絕,得淮西轉運史許大人夫婦搭救,並蒙其收為義女,那許大人正是莫稽的上官,他假意做媒將義女再嫁莫稽,這一段戲就是夫妻二人洞房重逢。」
張月娘聽得直咂舌,「有道是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這莫稽實實的是涼薄狠毒之人。」
薛靜安卻是一笑,「這常理歸常理,苟富貴即拋妻的卻不知道有多少,金玉奴算是命好的,《琵琶記》?」
閔四娘拈了一塊點心入口,棒打薄情郎……她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冷笑。
閔四娘點的這齣戲是最尾的一出,當金玉奴罵了一夜,又因為莫稽的好話跟許夫人的勸說原諒了莫稽,夫妻再度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時,四周圍一片感嘆,都說這金玉奴是苦盡甘來了。
金玉奴有何苦?又有何甘?此後日夜與豺狼共枕,可曾有一夜安穩?
只聽得北觀戲台上蔣呂氏連聲的讚嘆,「好戲,好戲,看賞!」
閔四娘冷哼一聲,嘴角雖有甜笑,眼神卻冰冷如刀。
雪梅自從懷了身孕,就謹小慎微,如今雖說是朱么娘變了,蔣家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了有孕的事,她也算是在蔣家長輩那裡標了名掛了號了,可是卻日夜不敢安枕。
不敢隨意吃大廚房送來的飯食,連水都不敢多喝一口,只與自己的丫頭換下人的飯菜吃,生怕中了朱么娘的計。
這日薛靜安生日,滿府的主子都在後花園看戲,她倒是難得的清靜,抱著一匣子外面買的點心,坐在廊下吃點心。
正巧朱么娘的長女蔣姝在院子裡面追著朱么娘的小狗玩,雪梅看著穿著穿著棗紅夾襖,大紅的褲子的蔣姝,心裏面想著自己的孩兒該是如何的模樣。